Chapter39
那场街角的“目睹”,如同最後一块巨石,将安赫苏彻底压垮,沉入了自我封闭的深海。
在外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顶流偶像安赫苏。行程满满,镜头前尽力维持着得体与疏离,只是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回应问题时也愈发简短,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他变得异常“听话”,靓靓姐安排的每一个通告,他都沉默地接受,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丶精致却空洞的躯壳。
靓靓姐看着他这个样子,眉头越皱越紧。她见过他年少时的阴郁,见过他恋爱时的鲜活,见过他舞台上的霸气,却从未见过他如此……了无生趣。仿佛他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热,都在一瞬间被某种东西彻底抽走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
这天,一个无法推拒的重要品牌晚宴後,又有後续的应酬。席间,有人敬酒,安赫苏破天荒地没有推辞,甚至有些主动地一杯接一杯。酒精灼烧着喉咙和胃壁,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短暂麻痹。在酒桌上他尚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当他被助理送回公寓,独自跌跌撞撞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时,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如同潮水般反噬,将他淹没。胃里翻江倒海,头痛欲裂,而心脏的位置,更是空洞麻木地疼着。
他几乎是靠着本能,摸索着打开了公寓的门。
封灵在彻底厘清自己的心意後,便来了这里。安赫苏的私人手机早已关机,她联系不上。接连几天,公寓里都空无一人,冰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但她这次异常坚定,她必须等他回来,把一切说清楚。
这天晚上,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疲惫和困意袭来,以为他今天依旧不会回来,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咔哒”一声细微的门锁转动声惊醒了她。
紧接着,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进来,似乎用尽了最後一丝力气,随即“咚”地一下,直接沿着门板滑坐在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安赫苏!”封灵的心猛地一跳,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赤脚跑了过去。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蹲下身,借着玄关昏暗的光线,看到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额发被汗水濡湿,狼狈不堪。
“你怎麽了?怎麽喝这麽多?”她伸手想去扶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心疼。
安赫苏迷离地擡起头,涣散的目光在她脸上聚焦了好一会儿,好像不认识她一样,随即猛地挥开她的手,声音沙哑而冰冷:“走开。”
“先起来,地上凉。”封灵不理会他的抗拒,努力架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但他实在太高太重,又醉得浑身无力,她非但没拖动他,反而被他带得一个趔趄,自己也跌坐在地毯上。
看着他这幅完全不爱惜自己的颓废样子,封灵这些天积压的担忧丶心疼,瞬间转化成了怒火。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擡手,将自己无名指上那枚风铃戒指摘了下来,举到他眼前,几乎是咬着牙问:“认识它吗?”
安赫苏醉眼朦胧地看着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幽蓝光芒的戒指,愣了好一会儿,混沌的大脑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麽。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地接过戒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後,他擡起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丶近乎残酷的弧度,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还我了,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刺进封灵心里,但她没有退缩。她伸出手,用力掰过他的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恨恨地说:“那我的东西呢?你也还给我!”
“我没拿你东西。”他别开眼,声音沉闷。
“我的自由呢?!”封灵逼问。
“哈……”安赫苏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微博那条信息,明天我就撤。”
“安赫苏,你挺拿得起放得下啊?”封灵气得胸口起伏,“那你喝成这样是干嘛?!”
“你管不着。”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最後一丝逞强,“赶紧走吧。”
她再不走,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用尽所有手段,哪怕是最不堪的,也要把她锁在身边,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你还爱我吗?”封灵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像是被泡在柠檬水里,又酸又涩,她轻声问。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安赫苏苦苦压抑的情感闸门。他终于无法再僞装,猛地睁开眼,眼底是猩红的血丝和滔天的痛苦,低声咆哮出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选择他了吗!现在还问我这些有什麽用!!”
封灵愣住了。他以为……她回到七七身边了?他看到了那天在楼下的拥抱?她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绝望和误解,瞬间明白了所有他这些天的反常丶他的自我放逐丶他此刻的冰冷和驱赶,原来都是源于这个可笑的误会。
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汹涌的心疼取代。她软下心来,不再与他针锋相对。她跪坐起来,伸出双臂,轻轻地将他的头揽到了自己温暖柔软的怀中。
安赫苏的身体明显剧烈地一颤,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仿佛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因为我还爱你啊。”封灵的声音很轻,却像最动听的天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流入他干涸破碎的心田。
安赫苏猛地坐直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丶摇曳的火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封灵捧住他的脸,看着他那双承载了太多痛苦此刻却充满希冀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而坚定地说,“我爱你,只爱你。”
安赫苏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听不懂这句话。几秒钟後,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丶无声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击中,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好痛,身体因为酒精和情绪而疼痛,心因为极致的快乐和失而复得而疼痛,但这痛,甘之如饴。
“吻我。”他抑制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冲动,声音低沉沙哑地要求。他需要确认,确认这不是他醉酒後的幻梦,确认她是真实的,确认这份爱是真实的。
封灵没有丝毫犹豫,探身向前,温柔地丶眷恋地丶带着无尽心疼和思念,吻住了他微凉而颤抖的唇。
起初,他只是被动地承受着,仿佛还在梦中。但很快,在她温柔而坚定的亲吻中,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内心深处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开始霸道地回吻她,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和失而复得的狂喜,舌尖深入,纠缠吮吸,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他一边激烈地吻着她,一边将她压倒在地毯上,手急切地丶甚至有些笨拙地脱掉她的衣服,灼热的唇瓣沿着她的下颌丶脖颈一路向下,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印记。他做着这些天在无数个绝望的深夜里想做的一切,用最原始的方式排解着这多日的煎熬,确认着这份恍如隔世的拥有。
封灵也彻底沉浸在他的爱里,不再有任何犹豫和挣扎。她用力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和抚摸,指尖陷入他浓密的发间,身体诚实地迎合着他的节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确定无疑地丶心甘情愿地丶将自己完全地丶彻底地奉献给他,交付给这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
空旷的公寓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喘息丶压抑的呻吟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胶着丶酒精的微醺,更充满着一种历经磨难後丶终于尘埃落定的丶极致幸福的黏腻。
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悄然流淌进来,温柔地笼罩着地上紧密交缠的身影。月光不经意间,照亮了客厅角落台灯上悬挂着的那串小小的丶精致的风铃挂饰。夜风透过未关严的窗缝潜入,风铃轻轻摇曳,发出了一连串极其细微丶却无比清脆动听的“叮铃”声。
那声音,如同祝福的低语,轻轻敲响了幸福的序曲,在这个动人的夜晚,悠扬回荡,绵延不绝。
***
几个月後的一个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照进卧室。
封灵在厨房准备早餐,无名指上的风铃戒指随着动作偶尔擦过碗壁,发出细碎的轻响。安赫苏从身後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闭着眼,呼吸间满是安宁。
窗外,城市的喧嚣已然苏醒。而屋内,只有粥在锅里咕嘟冒泡的温暖声音。
曾经惊天动地的风铃,如今化作了生活里最平凡的背景音。而他们都清楚,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正是他们穿越所有风暴,最终寻得的丶最动听的回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