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澍坐在她边上位置,抠着手指:“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骆姝的声音和眼下的车速一般轻缓:“他存心的,你也随着他胡来,看不出他在激你先动手?”
“那种人就活该挨顿揍才会老实。”沈千澍据理力争。
老实,绝不可能,骆姝在心里否定,方轻茁那种神经病会愈发兴奋,好似躲在暗处,闻到血腥会立马竖起瞳孔的伏击型动物。
“千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像小时候打打闹闹就能解决问题,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但我不希望你卷进我和他之间的纠葛里。”
沈千澍看着车窗玻璃倒映出骆姝的半张严肃侧颜,略显不满地撅起个嘴,“你是在变相地说我幼稚吗?”
“不是变相。”骆姝说得十分干脆,“我是就事论事”
被奚落幼稚,沈千澍多多少少有点挫败,她和方轻茁间的微妙气氛他不是没察觉到,打方轻茁在咖啡厅一张口,他就认出了是在那通工作电话里出现过的男人,再到不用自我介绍的自然交流,这俩人没点过去才怪。
“所以,他就是你前男友。”
夹杂果香的空气缕缕忽地一断,骆姝关上车窗,坐正,双手搭在膝盖,好半晌从喉咙溢出一个字:“嗯。”
“那他就不幼稚?”沈千澍垂下眼帘埋怨,“差点儿没把我衣服抓烂了。”
“不仅是衣服。”
逮住机会,小嘴张张合合就是告状,“他还举报我,我那辆牛魔王直接就被扣了,新车,没开多久的新车呐,今天的衣服也是新的,喏,特意穿来见你的,什麽人嘛,就是眼红,嫉妒我。”
“……”
骆姝瞬间词穷,视线触及他皱巴巴领口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反驳,在幼稚方面,方轻茁似乎也是不遑多让,具体表现为与她有关的大小事宜,大到她身边出现头发超过三根的异性,小到回复他消息少一个标点符号,他都会揪着不放。
沈千澍见她不说话,理所当然理解为默认。
抱着套话学习目的:“那你觉得,我和他比怎麽样?”
骆姝拒绝谈论此类话题,缩在角落装聋作哑。
沈千澍不死心凑近:“是不是我略胜好几筹?”
骆姝越避开,他越逼近,势要比出个高低:“怎麽样嘛?是不是咱俩天下第一好,有小抄我第一个想着你,抽屉里收到的小零食最後都进了你肚子里,我们认识那会,那姓方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
他叭叭个没完没了,骆姝是真烦了,弹簧式起飞:“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非得和他比,他是混蛋,你也是混蛋?”
没有防备,她那张说炸就炸的漂亮脸蛋倏地在沈千澍瞳孔里放大,愣了愣,好像是第一次见她冷脸骂人,别说,怪爽的,而後像是与自己和解,勾唇,连点好几下头:“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重要的是现在我回来了。”
骆姝大脑刚摁下运作按钮,还没得及琢磨透他最後一句话用意,左手就被他托起来,紧接有个轻如鸿毛的东西躺在了她手心。
垂眸,一颗孤零零的普通瓜子。
“一颗瓜子就想贿赂我,是不是有点少了?”
话音刚落,沈千澍的笑声紧随其後。
“不是用来嗑的。”
“那你寻我开心?”
“不是。”沈千澍眉眼渡上认真,“以前我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讨厌的人,就会拿一粒瓜子当作成他,然後开它的膛破它的肚,取出他的心肝小宝贝嚼碎嚼烂了咽,这就代表这事在我这里过去了,事实证明还蛮有效果的。”
“你要不要试试?”
公交车终点站到站,骆姝记得沈千澍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她都没能回答那个问题,归家已然零点,手机弹窗却收到条新消息,提示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
【对不起。】
回忆是最磨人的东西,一串日期,寥寥数语都能牵扯出千丝万缕,像烂尾电影里的倒退镜头任由它一帧一帧塞满脑海。
时隔五年还能收到这个界面发来的消息,骆姝窝在阳台的吊椅里反复观看,几乎在那一瞬间湿了眼框,任凭自己凝聚成一座沉默的雕像,无声的躲避现实。
凌晨过後的阳台月光正盛,透过窗户护栏洒在地板形成投影,明明有月光渗进,可她浑然不觉。
身陷牢笼的她,傅泽能看到,沈千澍能看到,方轻茁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发现。
掏出口袋那枚据说有象征意味瓜子,半分钟之後扔进了垃圾桶。
果如其然,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