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颇有褒奖意味。
此话一出,童梦琳送进舌尖的第二口鱼肉不知是该嚼还是该吐。
接连不断的打击无疑火上浇油,沈千澍火力全开:“方轻茁,你一个拿不出手的过去式脸皮真够厚的,不请自来,一副勾栏做派,也就这点能耐了。”
方轻茁直面他觑来的挑事视线,脸颊因咀嚼而动了又动:“你一个结过婚的都有脸吃我做的菜,我为什麽没有脸来。”
饭桌上因为这句轻飘飘回击安静得针落可闻。
唯独庄女士像个没事人,很不明显地翘起唇角,端起蟹壳,熟练地执起小勺舀蟹黄细细品尝,似随口一问:“小沈学的什麽专业?”
长辈问了话,身为晚辈沈千澍不敢怠慢:“阿姨,我在NYU学的商科。”
秉持着能帮好友扳回一局,童梦琳腰板瞬间挺直:“艾姨,我们千澍可是留学海归。”
艾女士含笑夸赞,为了不厚此薄彼,又问了嘴方轻茁。
方轻茁荣辱不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没什麽留学经验,就是正儿八经考进的深工大,学计算机。”
“哪来的不入流学校,感觉也不过如此嘛。”
本就不和谐的饭桌又因童梦琳这句阴阳怪气梅开二度。
江浔举杯示意,呵呵地干笑着,试图缓解眼下的窒息氛围:“兄弟,我女朋友就是说话不过脑,没有恶意,你别放心上,这杯我干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方轻茁自是不会计较,手里的酒杯刚抵送唇边。
“我也是深工大的。”
衆人纷纷被这道不冷不淡声音吸引,齐齐望向声音源头。
坐在桌尾默默吃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骆姝。
顶着好几双眼睛的审视,骆姝若无其事地咽下最後一口虚无,盯着碗里还剩下一半,吃起来寡淡乏味又粒粒饱满的白米饭,白得教她直晃眼。
童梦琳自知说错话,惶恐地欲拉她手解释:“姝姝,我不是那意思。”
骆姝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一阵缄默後,庄女士也放下筷子:“阿姨想起学校还有些工作处理,你们慢吃。”
主人家接二连三离席,独剩骆父挑大梁,他摇头晃脑地扫视半圈餐桌,企图在混沌的脑海里搜索应对方案。
兴是场面过于尴尬,也可能是同情老骆的不容易,方轻茁提起酒杯配合说道:“叔叔,我敬您一杯,感谢今晚的款待。”
有了方轻茁搭的台阶下,骆父顺势招呼着大家继续倒酒:“哎呀,吃饱了就陪叔叔喝酒,你们是不知道啊,你们阿姨沾不得酒精也不许我碰,今晚陪叔叔喝个尽兴。”
沈千澍诚意满满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叔叔,我这杯敬您。”
话毕,一饮而尽。
似被他的豪爽劲感染,骆父跟了一杯,还关心着让年轻人慢点喝。
白酒辛辣,沈千澍曲指揩去嘴角沾染的酒渍,兀自又倒了一杯,这回指向方轻茁没说话,却形如说话。
方轻茁没理由拒绝,抄起酒杯,仰脖一口闷。
有了他起头,又加上方才得罪骆姝那一茬,童梦琳无脑站沈千澍:“我以茶代酒,也敬你一杯。”
方轻茁又是一杯。
在童梦琳的淫威逼迫下,江浔也被迫敬酒:“欢迎来宁城。”
方轻茁又空了一杯。
论打嘴炮,方轻茁尚能以一敌十,可玩起车轮战,尤其他还是被集体攻击的那头,明显力不从心。
酒过三巡,好好的一顿温馨晚饭此时乱成一锅粥,骆父明显喝高,凭借多年的老江湖经验三步一晃地摸到沙发倒头便睡,江浔嚷嚷着恶心要吐,童梦琳恨铁不成钢地扶着他前往洗手间,方轻茁竭力保持着清醒与对面眉眼充斥怨恨的沈千澍对视。
沈千澍漫不经心地扫过他面前的空酒瓶:“喝不下就认输,伤了身体可得不偿失,毕竟年纪不小了。”
见又提年龄,方轻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过了今晚,你就会明白年长有年长的优势。”
从深城到宁城,从相看相厌到恨不能掐死对方,种种回忆塞满沉重脑袋,沈千澍从尖酸的牙缝里吐出四个字:“死到临头。”
然而另一端的洗手间又是一番景象,江浔抱着马桶吐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童梦琳捏着鼻子扯开了嗓门骂他吐在了她鞋上,两人竟不顾场合在里头大吵起来,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
“酒量不好,你喝什麽酒逞什麽英雄啊?”
“你怎麽倒打一耙啊,要怪也是怪你,是你疯狂使眼色让我敬人酒的。”
“那你就不会以茶代酒吗?笨死了。”
“我一大老爷们儿,以茶代酒,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死我。”
“呦吼,敢情面子比女朋友重要是吧?你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麻烦呢,要处不去了,咱就分。”
“你烦不烦,又扯下午的事是吧,那昨天是不是你的问题……”
边上观战已久的骆姝嘴巴微张,要评价些什麽,却又停下,抿着唇点了好几次下巴,竟发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出她此刻的无语。
真是服了这对冤家,这个节骨眼也能吵得有理有据,正准备清静清静,出来帮江浔接温水时,原本在拼酒的沈千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外头过道。
反观餐桌,方轻茁仍孤零零地坚守阵地,看样子醉得不清,单掌撑着额头,已经翻不起任何浪花,纵使如此,骨子里的那点骄傲也不允许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