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屋子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带着讥讽,含着嘲弄。
司胜感觉每一声笑都像带刺儿的荆棘一样抽打在自己的神经上。他只想马上逃离,但脚下却跟被铁链锁住了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开半步。
他浑身僵硬,感觉有一层寒冰顺着腿蔓延上来,把他冻在了原地,囚禁封印,冷得就快受不了了。
这时,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却突然在他耳畔震响,震碎了那层坚冰,震得他全身一颤,惊恐地回过神来。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秀一,竟然一脚踹开房门,愤怒地闯了进去。
誓言
这一脚踹得太过突然,不止司胜,连评委们一时也都呆住了。
鸦雀无声间,秀一已经快步走到了大肚子男经理面前,两手往桌面上重重一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成天就知道抱别人大腿吗?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肮脏堕落,不努力不上进只会耍手腕吗?胜他向来勤奋刻苦,做事光明磊落自尊要强!你了解他什么啊?上来就敢给他扣屎盆子!造谣是张嘴就来,诽谤是开口就编,就因为有你这种脑残老登,成天以己度人,自己心脏就把别人也想的一样脏,这世界才越来越完蛋!”
他喘了口气,狠狠瞪着男经理,眼睛像要冒火一样布满了血丝。
这段输出实在骂得太快太狠,男经理整个人都被怼懵了,又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保安!保安!”他扯着嗓子暴怒地尖叫,嗓门儿都喊破了。
两个蓝衣服的保安应声而来,伸手就揪司胜的衣领,想把他拎走,司胜脸色僵硬,也立刻手脚并用地抡了回去,场面一时一片混乱。
他和秀一在本能的驱使下,由着脑子里那团混沌的烦躁乱闹了一气,然后才想起来,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待在这里了。
“我自己会走!”司胜吼了一句,一把推开了那个保安。
秀一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冲出天音娱乐的大楼,外套后摆在身后猎猎地带着风,很快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深秋的夜晚还呼不出白气,但风里的寒意已足够刺骨。
昏黄的路灯下,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静悄悄地走过,一辆车都没有。天空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雾霾,星星全都看不见了。
秀一一语不发,走得大步流星,司胜在他后面跟着,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认识秀一这两年多来,司胜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情绪如此失控。
他一向是个温和、面善的青年,即使在battle舞台上一副狂拽酷炸的模样,在生活中也从不曾与谁发生过口角争执,没想到真动起火来,竟然会这么凶。
司胜的心里感觉很惊讶,但又有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甜。
一直往前走了三条街,两人才终于打到车。
窗外的夜景飞速掠过,全是一片片萧条的老城区,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到了酒店,他们沉默地上了楼,进了房间各自往床上一坐,谁也没有说话。
房卡插进了取电槽里,但顶灯的开关没开,只有门口的感应灯在他们经过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黄光,过了一会儿,又兀自熄灭。
窗帘撩着一条缝儿,外面有车经过时,伴随着马达音和排气声,车灯的光线汇聚成一条光带,在床单和地毯上扫过。
不知过了多久,秀一才动了动,手机屏幕被划亮发射出荧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买明天早上回去的车票?”他开口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闷的寂静,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温柔和善。
司胜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但他没有抬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别这么说。”秀一起身打开了灯,坐到司胜身旁:“只不过被拒绝了一次而已,天下这么大,又不是就它天音娱乐一家公司。你再努努力,然后去别的公司接着应聘,就不信还没有一家……”
“你什么打算?”司胜打断了他避重就轻的安慰。
秀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目光移向了前方,浅浅笑了一下:“……就像你之前说的,秋招过了还有春招啊。”
“……那你的梦想呢?”司胜的手指轻轻握了握。
“我家里和你家不同……”秀一平静地说:“歌手毕竟不是普普通通就能去做的工作,你看喜欢玩儿音乐的人那么多,真能靠做音乐养活自己的又有几个?成功了那是奇迹,不成功才是常态。至少我已经尝试过了……也没有遗憾了。梦想,在现实面前总是脆弱的,还是要注重过程别太在意结果。”
“……不。”司胜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里突然带上了一股超乎寻常的坚定,几乎有点狂热的味道:“梦想就是为了要实现才存在的。”
秀一瞪着他,神色一怔,司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啊,只有实现了的梦想才有意义。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里,几乎要把皮肤抠破。
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没有秀一那样的音乐天赋?
为什么我就没法实现梦想?
为什么我就不能和秀一一起成为歌手?
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和他一起写歌出专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甘心……
他的拳头攥得太紧了,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良久,他才看着秀一缓缓开口,目光里满是下定了决心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刚毅和决绝:“……我决定放弃做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