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的门吱呀拉开,触目皆是空空如也的酒缸。
浓重酒气之中,彤玺大太监衣衫不整喝得蜷缩清癯长身,烂成一滩泥,虚觑着长眼躲避刺目的日光,抬起手臂遮眼。
“谢怀千登基称帝了?”
进门羁押文莠的有两位衙役,年轻的那个腰间挂了一把刀,义愤填膺地把着刀柄:“大胆,尔等鼠辈怎敢直称上圣名讳!”后一位年长些的扯着他的肩膀将人摁到身后,沉稳道:“奉杨大人的旨,请文大人前去对簿公堂。”
哪个杨大人?
哈哈,不会是闻径真的大弟子杨奕新吧!
那种天真的蠢货也配审他?
文莠挪开胳膊,带着浊重的酒气扶正身子,平着面目再问:“闻淇烨反了么?”
年轻衙役再度发言:“你喝得烂醉瞎胡说什么!闻部丞可是大忠大义之辈,哪里像你?!”
大忠大义之辈。
哪里像我?
看来闻淇烨压根没有造反,反而将江山拱手送给了谢怀千,所以博得了忠良美名。
文莠的眼角一瞬便涌出了泪,挂在他这穷凶极之人脸上属实不伦不类,他抚掌大笑,疯了一般地高呼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是了,那就对了!”
是他错怪谢怀千。
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猛地扎起来,文莠刹那间变回那个深不可测又能呼风唤雨的文大人,他拍了拍广袖,对两个目瞪口呆的衙役道:“要带我去哪?走吧。”
“云州案?”
“我做的。”
“青州赈灾粮仓失火?”
“我买通的人。”
“界州民兵冤枉被处死?”
“我命令安插的眼线干的。”
杨奕新手指和嘴唇都抖得乌白。
他已经审问了文莠接近一个时辰,而坐于中堂的文莠却仿佛才是审案的主官,用一种杨奕新也许永远无法懂得的沉静看着他。
明明所有罪都认了,却又仿佛不知道错。
杨奕新这般正直无私的人也永远只会觉得文莠此人不可理喻罄竹难书,他放下手中的册子,夹杂着私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咸泰十五年,苏州府谢氏灭门是否与彤文台有关?”
他看着文莠,期待着他能知道什么内情。
“……正是当时彤文台的彤玺大太监所为。”文莠的笑容中透露出能奈我何的猖狂,“干爹生前告诉我,为官之道就在其中,杨大人以为如何?你的干爹又是怎么教诲你的,要与我交换么?”
“我又不是你,有什么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