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新声
沈相楠随雀鸟来到山迢路远的渝州。
这地离平云京有些距离,再行三日能达闽州,沈相楠一度以为是雀鸟指引错了方向。
谁知马车最终停靠在一处山脚,沈相楠掀开帘子一看,这山没铺路,得徒步爬上去才行,只好认命抛弃马车,挽起裤脚,随意折下木枝,随雀鸟开始向山头爬去。
沈相楠觉得他太久没干体力活,身体早不似当年在百家巷肩能抗三袋米来回奔走。
不过爬到一半路程就大汗淋漓,喘不上气,他停下用手帕擦拭额间止不住的汗,才能继续往望不见顶的方向前行。
刚巧碰上饭点,沈相楠漫无目的又走了好一阵儿,便嗅见炊烟米香。
他寻味而去,真在山腰处找到一户农家小舍。
雀鸟扑棱着双翅在那小舍顶上绕过几圈就飞远不见,沈相楠明白,他找到地方了。
沈相楠忐忑敲响木门,来开门的果真是白榆,比起沈相楠记忆中的白榆,眼前的白榆更添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二人见到彼此俱是吃惊,久久相觑,白榆才不确定道:“沈大人?”
沈相楠点头,礼貌问:“方便进去一叙吗?”
白榆愣神片刻,才将门再开开些,“大人请。”
沈相楠进到院中,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标准的乡间小院,朴素无华,全然瞧不出与平云京会有什麽关联,位置又实在隐蔽,连上山的路都不曾修一道。
可见白榆是铁了心要护唐愿安在此安定一生。
白榆替沈相楠沏好茶,犹豫再三,还是领着唐愿安到院中见过沈相楠。
沈相楠瞧见那张长大些许的脸,觉得越来越与唐云谨相似,乡间自给自足的生活没有洗去唐愿安眉眼自带的清贵,叫人一看就得问这孩子是哪家哪户的公子?
沈相楠柔声问:“还记得我吗?”
唐愿安摇摇头,眼中惶恐看向白榆,沈相楠一愣,也朝白榆看去。
白榆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公子在路上生过一场病,发起吓人的高烧,等烧好不容易退去,平云京的种种就都想不起来了。”
她牵过唐愿安,将他凑近沈相楠,介绍说:“公子,这位是董夫人替公子所求的先生。”
唐愿安看了看白榆,又看了看沈相楠,认真躬身问候一句:“先生安好。”
沈相楠抿唇,良久,他牵过唐愿安的手,耐心询问:“愿安,愿不愿意随先生回平云京看看?”
唐愿安眼眸闪过一丝光亮,他兴奋道:“平云京?白姑姑和我讲过许多平云京的事情,可白姑姑说我还不能回家,先生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沈相楠摸摸他的发顶,继续问:“愿安是想回家的吗?”
“嗯。”唐愿安用力点头,“我想去看看爹爹娘亲生活的地方,那里也是愿安出生的地方。”
沈相楠顿了顿,道:“愿安还记得你的小字是谁取得吗?”
“是姑姑。”唐愿安笑答,“白姑姑说,她是在姑姑身边长大的,也是姑姑让她带我来这里的,愿安在这里过得很好,现在要回家了。”
沈相楠说是的,让唐愿安去好好收拾行李,唐愿安蹦蹦跳跳回到卧房去收拾行李,沈相楠和白榆在院中对话。
白榆问:“沈大人怎麽不佩缀带了?”
沈相楠解释道:“白姑娘,如今是贞明元年,我亦不再在恭廉殿,现下只教书育人罢了。”
白榆恍然大悟:“啊……已经不是绥永年间了,那……沈先生,姑娘她身体如何?”
沈相楠告诉她,唐梧念病逝于绥永二十五年。
白榆没有流泪,只是说她该猜到的,她的姑娘这一生,活得实在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