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场太平岁宴岂是自己说能完成就能完成的?那是多少宣国臣民前仆後继未能看见的盛宴。
“我知道这很难,沈公子仔细听好,若是沈公子能答应我,辅佐惠王殿下复兴太平岁宴,雀宫会竭尽全力帮助沈公子。”
“你说笑了,这不是我答应下来就能实现的。”沈相楠不为所动。
“殿下能做到,只是他不愿意去做,需要有人帮他一把。”
那人将手放下,轻轻搭在膝盖上,“如今走向明了,东宫并非明主,毫无主见,毫无抱负,全靠唐云谨勉强为东宫续上一口气。”
“陛下不会同意自己咽气後,宣国的话语权被他人掌握,哪怕唐氏如今忠贞,谁又能保证将来如何?”
“那与我何关?说不准我还活不到那时候。”沈相楠不明所以。
“雀宫消息灵通,难道不知晓陛下和唐相在兴办民学,招揽天下人才吗?”沈相楠反驳他的话。
“哦?沈公子相信了?”那人笑起来,笑声在大殿之上回荡,“不过是做做样子,骗骗你这样的人罢了。难不成零星小儿还能真的撼动世家的地位不成。”
“沈公子,世家之所以长存不息,就是因为他们像杀不尽斩不断的藤蔓,蔓延到平云京的每一寸土地,你再努力,不过是把表面上的藤蔓清理干净。”
“只要这土地下深埋着的根还在,藤蔓就还能卷土重来,究其原因是主人家狠不下心连根拔起而已。”
“也对,谁会不喜欢听话的狗,顺手的刀呢?唐家也是够蠢。”
“狗会老,刀会钝,主人家往往第一个清算的就是身边用的最频繁的旧物。”
那人言语愈发犀利,沈相楠眉头紧皱。
“如今尚有唐云谨明事理知分寸,可将来的事谁能说清?”
“东宫早晚要受世家摆布,陛下绝不会让此事发生,哪怕现在的陛下再怎样乐意惺惺作态,也无法改变他最终的决定。”
“你这是什麽意思?”沈相楠语气严肃。
“爬到恭廉殿这个位置,生命也就开始倒计时了,我们这位陛下真是奇怪,既不想要效忠他的世家,也不想扶持新起之秀。”
“他早就盘算着要把两批人都赶尽杀绝,权利都握在周家人自己手里。”
那人摇摇头,语气像是嘲讽,“鼠目寸光,愚蠢至极。”
“唯有殿下才是太平岁宴的生路,沈公子。”
“殿下少时不常在平云京的高墙朱门里,他浴血疆场,见过父母妻儿生离死别,见过将士为国奋战至死,见过边关外的百姓以土为食,以树皮果腹的日子。”
“只有他能理解我们的不易,只有他会心疼为宣国做事的臣民。”
“……你是想让惠王殿下夺嫡?”沈相楠被眼前人的话惊吓。
“这是诛九族的死罪!是谋逆!你怎麽敢让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造这种反?”
那人从容不迫道:“若我还活着,我定会站在他身边,可惜,我没了这双腿,也不能再光明正大活在世上。”
“沈公子,若你想见太平岁宴,若你想改变这世道,就该仔细想想我说的话。”
“恭廉殿替宣国撑住太久的场面,如果哪一天,恭廉殿坍塌了,宣国不过是败絮其中的一片废墟,到那时,你再想回头,就来不及了。”
那人的手微微使力,毯子上出现一道道褶皱。
“你究竟是谁?”
沈相楠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很想忘记刚才他听见的话,可是这番话就像钉子一样深深钉进他的脑里。
那人擡手摘下覆在眼上的白布,沈相楠清楚看见白布之下空洞的眼眶。
这张脸……他居然有印象!在哪里见过呢?
恭廉殿积起尘灰的放满画像的木箱,里面有一张画像和眼前的这张脸非常相似。
那是谁……沈相楠拼命去回想画像背後的墨字。
他想起来了!画像背後隐隐约约白纸黑字留下的姓名!
那人的声音和沈相楠记忆里的文字重叠。
“文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