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同意你私自留酒。”
谢宁之把手抽回,沈相楠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钻进他衣袍之中,顺着他脊背的沟壑,从下至上缓慢蹭过。
谢宁之呼吸不稳,断断续续把话说完:“一坛酒换十年活。”
沈相楠眨眨眼,侧过头就着谢宁之的手饮下一口酒,然後将那酒接过,重新放到柜子上。
槐花香气填满二人中间全部空隙,沈相楠在模糊不清的交缠中喃喃道:“甘之如饴。”
酒肆卖酒快,歇业早,黄昏前就能落锁,谢宁之却很难能在这间隙得到休息,总得被沈相楠缠过两三回,像是讨债似的,要把这麽多年的相隔千里以最亲近的方式弥补回来。
难说是什麽时候从摇椅滚回榻上的,谢宁之休息的地方就在二楼,这酒肆不大,因为不招待堂客,所以摆设只按谢宁之的喜好来,和竹舍没什麽两样。
但凡是能待人的地方,沈相楠都要带上他胡闹过一回,或是琴几丶或是桌案丶又或是摇椅楼梯……
沈相楠觉得比起他那小阁楼的楼梯,谢宁之这处修的可稳当太多了。
沈相楠将他被汗水洇湿粘连在额前的发拨开,认真瞧他此时泛红眉目,系在发间的五彩丝带被沈相楠拨散一地,有几根就搭落在榻上,被谢宁之紧绷的双足推远了。
握紧肩头的那指尖止不住抽搐着,谢宁之向被褥倒去,沈相楠眼疾手快扯出软枕塞进他腰下,只听谢宁之唤了一声:“受不住!”
“这才到哪儿?”沈相楠捉住谢宁之往他腰窝踹来的脚腕,“我瞧着还有力气呢?”
谢宁之将半张脸埋进被褥中,反正怎麽着沈相楠是不会心疼他了,他越不出声越省事儿,多说一句,沈相楠总有千百个法子折磨他。
谢宁之身上的药香气逐渐被槐花香尽数掩盖,沈相楠不怎麽能嗅到那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倒是习惯了总萦绕二人的槐花味。
肩头的手携起一丝发滑落至榻上,沈相楠就将那一缕发和谢宁之的发混在一处打着圈儿,谢宁之睁开覆上一层水汽的双眼,有气无力道:“待会松开该成卷了。”
“真该卷在一处,再也分不开才好。”
沈相楠看了一会儿,撑起身替谢宁之掩好被褥,系上外衣去打水来收拾一番。
待换好干净衣裳,沈相楠仔细将散在地上的五彩丝带一一捡起,他的发还披在身上,谢宁之靠在榻前,侧目能见被放在木盘中的白玉簪。
谢宁之伸过手,握住那白玉簪身,冰凉的触感和灼热未散的肌肤相碰,直到簪身染上谢宁之手心的温度,他重新用白玉簪把长发挽起。
沈相楠拾起最後一条丝带,转身只见谢宁之发後插着白玉簪,正靠在榻前看着他。
这白玉簪被他带在身边许多年,他很久没有见过谢宁之用这把簪挽起长发的模样。
沈相楠恍惚良久,才将手中丝带放置木盘,坐到榻前一言不发认真注视谢宁之。
沈相楠曾经因为谢宁之那段时间总在夜半三更握着这白玉簪,後来想起总感到十分惧意。
只是身边唯有这一念想,久而久之,才放下了那段记忆。
谢宁之被他静静盯着许久,咳声道:“把我的东西占在身边那麽久,还不许我要回来了?”
“先生哪里话,我什麽不是你的。”沈相楠佻逗道。
谢宁之微微皱眉,拍了拍沈相楠的手,沈相楠咯咯笑着,朝谢宁之怀中躺去。
“你可饶了我,我真禁不起你这样折腾。”谢宁之说。
沈相楠摇摇头,一只耳贴在谢宁之心口,就这样半拥着人不动了。
他听见谢宁之怦然清晰的心跳,还有温热的体温,此时触手可及,擡眼可见,是他想念无数轮春秋的心上人。
谢宁之轻抚过他的背,或许是白天疲累,沈相楠听着谢宁之的心跳,欲昏昏睡去。
槐树林绵延数十里,花正盛时犹如碎琼乱玉,无数红丝带飘荡其中。
沈相楠一擡手,无数愿望从他指尖荡过,化作血水在他手背留下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痕。
沈相楠被突如其来的累累伤痕狠狠刺痛,一朵槐花飘落至手背,缓缓结成冰霜,和狭长伤口混杂在一起生出脓水。
沈相楠握住那只手,放眼望去,槐花林早杳无踪影,四周是茫茫倾泻而下的白雪。
沈相楠往前快走,身後脚印迅速被皑皑白雪覆盖无影踪,他越往前,越是迷茫。
雪地里映照出爹娘的模样,沈相楠跪倒在地,双手捧起爹娘的面容,白雪又突然在他手心变为一滩血水。
水中隐约能看见的人影,是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