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儿叮嘱完就去做事了。
快到酉时,做足心里建设,元桃这才出门去李绍的寝殿,院子里青竹发枯,原本啼血的杜鹃也被寒霜打得零落,好一派冬日里的萧条景象,敛着几分肃杀之气。
天色早已经暗下,像是泼过墨,青黑青黑的,元桃一手拎着灯油,一手拿着火折子,将寝殿外的夜灯通通添满灯油,再一盏接着一盏点亮,星星点大的烛火连成排,在这冷寂的夜里竟别有几分灿烂。
轻手轻脚做完这些,她才笃笃叩了两下门,道:“奴婢来值夜。”
屋里没有回应,她心脏隆隆跳,稍做沉吟,轻轻推门进去。
李绍是在屋里的,他正在案几前看书,也未抬眼看她,书页如流水般他修长手指间划过,发出“沙沙”声响。
元桃向他手中的书飘去一抹好奇的目光,立刻又收了视线,踮脚生怕发出声响,匆匆去给内室的暖炉填炭。
一进内室不等看清那床榻的人影,浓浓的脂粉香气倒是先一步涌入鼻腔。
女人身着红色丝制的齐胸襦裙,身批蓝色轻纱,正懒洋洋的靠着大圆枕小憩,听见有人进来,她也没睁眼睛,浓密的小扇似的睫毛抖了抖,葱白似的玉手拨弄着圆枕上垂着的穗子,缠在手指间又松开,如此来回几遍。
她生得妩媚,皮肤白皙若凝脂,眉如远黛,手如柔夷,肌理细腻骨肉匀,隔着纱帐散发着慵懒的撩人的暧昧。
元桃视线不敢过多停留,立刻跪在地上给暖炉填炭。
“三郎”女人忽然开口,声音酥麻勾人。
李绍翻过一页书,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淡:“你若是倦了就回去睡吧。”
他的声音从屋外传到内室,女人听见立刻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
这女人正是杜夫人。
杜夫人嗔道:“妾身不要回去。”一把掀开了纱幔,嫌元桃在中间填炭碍事,一脚将她踢开,走向李绍,娇嗔道:“三郎”她坐在他身边,柔柔地往他怀里贴去,小鸟依人做派。
李绍放下书,一手搂过了杜夫人的腰肢,杜夫人那点心思他了然于心,笑意稀薄,语气淡极:“这才几更天?”
“那妾可不管,连萧氏都怀了身子,妾也想有个三郎的骨血。”她说着,拉着李绍的手臂撒娇,猫儿似的。
李绍摸了摸女子娇嫩的脸颊,他的指腹冰凉,目光沉了沉,不免调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吗?”双臂向后倚靠着凭几,语气玩味:“总不能怪在我的身上吧。”
“三郎”女人起身拉着李绍的手,将书夺了过去丢在一旁,可怜兮兮地说:“这书有什么好看,白日里都看那么久了,还没看够嘛?晚上了就陪陪妾吧。”
杜夫人拉着李绍的手就要往内室的榻上去,卷着浓浓香味,不想撞上了刚添完炭火准备退出来的元桃。
“哪里来的野奴婢,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呢。”杜夫人道,美目含怒,这碍手碍脚的奴婢真是坏人兴致,令人发指。
“奴婢知错”元桃连忙垂头道。
元桃话不说还好,话一说,杜夫人倒是留意起了她的面容,蹙眉道:“好生疏的脸。”
见她虽然稚气未脱,却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杜夫人不由得想起了白日里孟氏的话,惊讶道:“原来昨日里就是你……”
“你这个小浪蹄子”差点破口而出,想起来李绍还在呢,杜夫人没能说出来,硬是咽了回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元桃可是怕得罪她,更是巴不得赶紧从李绍面前消失,道:“奴婢这就退下。”
说着她就要退出去。
却听李绍掺着几分倦怠的说:“我近日有些乏了,你回去吧。”话是对杜夫人说的。
杜夫人头一回被李绍拒绝,脸色忽青忽白,忍下道:“诺”离开的时候不禁瞪了元桃一眼,都是这小奴婢,坏了自己的好事。
元桃吃个哑巴亏,却也由不得她辩解,想起睦儿的嘱咐,填完炭,她就安静的站在内室门口侯着,随时等待着李绍的吩咐。
所幸李绍也不是多事之人,他只是回到了案几边继续看书。
一时之间,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出奇,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耳边偶尔传来李绍翻书的声音。
不出一个时辰,元桃果然翻了困。
眼皮子打架,像是坠着秤砣,藏在袖口里的手狠狠拧了一下大腿,这才把瞌睡给撵跑。
未免再犯困,她的目光开始四处乱飘,而后定格在了书架上,上面摆了只素钗,是她上次想要用来捅李绍的,不想他给放在了书架上。
目光飘了一圈,最后难免悠悠地落在了李绍身上,他正看书,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衬得格外俊雅,书页在他指尖一篇篇翻过,如同蝴蝶的翅,阴影不时从他白皙的脸颊上抚过,真是天姿秀出,仪容流美。
元桃不认字,不懂那书有什么值得看的,他竟一颗心都沉在那枯黄粗糙的纸页中。
“看够了吗?”李绍忽然说话。
元桃顿时脸皮一热,原以为他看得投入不会发现自己正在端详他,悻悻地低下了头。
李绍放下书,看过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有你在,看书都不能入神。”不免打趣她,道:“也不知你那眼睛在瞧什么,心里装的又是什么,怎么?难道又想把钗子捅进我脖子里?”
原来他全都发现了。
她那大大的眼睛里仿佛藏满了小心思,鬼机灵得很,害得李绍都不得不提防起她来了。
元桃道:“奴婢没有”
她躲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偶然又看到架子上搁置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