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桃怔了住,继而雪白的面容晕开一点红。
不用肖想,此刻那屋里定是一片旖旎风光,她定然不敢进去,只好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他回去。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杜夫人在诺儿的搀扶下出来,诺儿先是扫向元桃,眼底不免多了分打量和探究,继而撑开手中油纸伞,乖巧的说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杜夫人微微上挑的凤眸从元桃身上滑过,她没将她看在眼里,不过有些姿色的下贱奴婢,沿着廊子走下楼梯,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突然问她:“你就是元桃吧?”
元桃低下头,温顺的说:“是”
杜夫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再没说话,款款离开。
桂儿当值的时辰也到了,她就狼狈许多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她没有伞,双手叠在头顶遮雨,快步小跑着来和元桃说:“我们回去吧。”
元桃回望李绍房门,仍旧是暗黄色的光,朦胧的,缱绻的,似乎还藏着欢爱后的余温。
“你看什么呢?”桂儿问,顺着元桃目光,只看间那禁闭的门窗。
元桃摇了摇头,说:“桂儿阿姐,我们走吧。”
她属实猜不透李绍的心思,他那沉寂的眉眼里从无波澜,他是不高兴了?因为她打扰了他的兴致?亦或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去马场?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她看?
她想不明白。
……
翌日,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金灿灿的光芒笼罩住房檐,下过雨的潮湿的泥路很快被热辣辣的太阳晒干。
睦儿从箱子里翻出蒲扇,边扯着衣领口边用蒲扇将风灌进去,道:“天气说热就热,这才刚几月,老天爷急着要收人。”
元桃也热,穿了件薄纱裙在榻上摆大字,鼻尖沁汗,蝉鸣得也更烈了,仿佛闷在罐里,她闭上眼睛养神,努力使自己不那么燥热。
睦儿这边却闲不住,放下蒲扇又去找竹子凉席,柜子被她翻得托托的响。
元桃听着那声音,隐隐又泛上了些困意,忽而微微凉风拂过面颊,一下一下,是有节奏的,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又像是凉凉轻纱抚过面庞。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嶙那张白俊的脸蛋,他坐在她的床榻边,曲着一条长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持着一把绣着锦鲤的团扇,正轻轻冲着她的脸上扇风,唇边还荡漾着笑意。
元桃可是吓得不轻,连忙爬起来,惊诧道:“怎么是你?”
李嶙停了锦扇,问:“那你当是谁?”
给元桃问住了,默不作声。
李嶙不以为意,将锦绣团扇放下,不免戏谑:“今天这日头灼人,滚火似的,恐怕是去不了乐游原了,留在屋里消暑吧。”
见元桃仍旧是不言不语,李嶙用团扇冲她的脸微微扇动几下,顿时一阵清风拂面,还掺着点热气,“怎么傻住了?”李嶙调侃。
元桃定了定神,下定决心似的:“奴婢不去乐游原,想另去个地方,永王能带奴婢去吗?”
李嶙有些意外,说:“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你一对我客气,我倒是心里不托底。”兀自扇了几下团扇,道:“你想去哪里,不妨先说说看?”
元桃说:“马场。”
“马场?”李嶙笑道:“这么热的天你想去马场?”忍不住奚落:“你想去马场,马儿还不想出来呢。”
他说完这话,以为元桃会顶嘴,没想她只是敛着眼帘不说话,密匝匝的睫毛遮住那双水灵灵的大
眼睛,从上面看出,花瓣似的嘴唇不需涂脂自带一层浅浅的红,圆润饱满分外诱人,脸蛋白嫩如羊脂玉,纤细脖颈下红色的血管隐隐可见,齐胸襦裙裹着含苞欲放的玲珑娇嫩身体。
他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莫名的燥热,又猛猛扇了几下团扇,有些发燥,改口道:“去!去!去!”
元桃倒是被他突然改变的语气给吓得一愣。
李嶙说:“你不怕热就行,别柔柔弱弱中了暑就好。”
元桃扶着心口的石头登时消失了,笑说:“我何曾柔弱过,才不会中暑呢。”
李嶙见她展颜,只低低念叨:“一会儿愁着脸,一会儿又眉开眼笑,真是奇怪。”似乎是怕她听清,这话只在喉咙里含糊而过。
元桃从榻上爬起来,也无甚收拾,将水袋灌满别在身上就算妥当了。
李嶙问:“你去马场不准备骑马吗?”
这话给元桃问住了,李嶙又说:“你不骑马,那你去马场做什么?去喂草料吗?”
元桃没想说实话,想把这岔打过去,扭头对睦儿:“睦儿阿姐,一起去吗?”
睦儿有心无力,热得发燥,连忙说:“我就不去了,马场连个阴凉地都没有,再将我晒成黑炭。”
元桃双手推着李嶙的后背,将他直往屋外推,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太阳虽然烈的燥人,灼得目眩,但李嶙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欢愉,和元桃两人推推搡搡,一路从忠王府外的夹道来到了马场。
……
这个季节马场鲜少有人,此刻又近正午,烤的人如敷油,刺目难耐。
片刻功夫,李嶙便觉得内裳都被汗水濡湿,溻溻黏在身,一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睛方才看清楚元桃,道:“遂你心愿,这就是马场了。”
场内的黄泥地上不生寸草,黄的发泞,深深浅浅尽是马蹄印,还没走近就能闻到那呛人的马粪味,直直冲向天灵盖,再经太阳炽烤,发酵似的。
李嶙胃里翻涌,幸而没吃午膳,不然非呕一地不可。
他拉着元桃的手腕往后面的马厩走,眉头拧得紧紧的,但也不发脾气,也不埋怨,只道:“马厩那边阴凉些,我们去那里,这边实在是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