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眸之际,正见谢清砚方立起身,将手中点燃的香插在香炉中。
檀禾惊异,殿下是何时跪在她身侧,之前他都是在外等候。
在两人跨出万佛寺时,身后再次荡起一声铿锵浑厚钟声。
一时之间,云山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声声无穷的钟韵中,檀禾凑近他细声问:“殿下,你方才求的什么?”
檀禾很好奇,因着之前谢清砚似乎并不信奉这些。
天色已黑,谢清砚手中提着盏从寺里借来的灯。
山风将火光吹得摇摇欲晃,但周边广袤的黑暗却永远不会将他们吞噬。
谢清砚垂眸,望向身旁抱着他手臂的明媚少女,皎皎璀璨面容,一如他手中这盏明亮柔和的提灯。
他薄唇勾起一笑,轻声道:“姻缘。”
檀禾怔了怔,懵然地跟着重复他的话:“姻缘?”
在她贫瘠到只有师徒亲情的十七年生涯里,几乎从未听闻这个词,这让她一时陷入深思。
手上忽然一暖,檀禾低头看去,是殿下握住了她的手。
耳畔一声低沉的浅笑:“走罢,回去用晚膳。”
谢清砚担心自己操之过急会吓到她,几番思虑,终是决定慢慢来。
总之,往后多的是时间。
永孝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七。
宣懿皇后忌日,皇帝下令辍朝五日,在此期间,文武百官一律皆素服视事,宫中民间禁飨宴酒乐。
这些年来,仁宣帝亲祭皇后寝陵的次数很少,大多是遣官去谒陵祭拜。
自皇后崩逝后,坤德殿中的一切摆设都还原状陈列,除了每年这一日,仁宣帝会长坐于殿中,其余人不得踏足。
坤德殿宫深人静,宫人侍立于外殿。
内殿,仁宣帝坐在椅上,目之所及处尽是皇后的遗物。
一晃竟已有十五年再未见过元净娆了。
仁宣帝望着书案上泛黄的纸张,渐渐失神……
他们没有新婚燕尔,甚至连相敬如宾都无,元净娆宛若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不喜不悲,不怒不惧。
明明她从前是如此鲜活生动,遑论上京世家儿郎如何争相求娶,她带笑的双眸永远都会落在那人身上,笑意盈盈地唤声“李郎”。
却又为何在嫁于他谢承铭后,终日木着张脸,任他放下身段如何哄慰,依旧无动无波,如同行将就木的死人般,看他恼羞成怒,气到双眼通红。
他自此对她冷心,身为堂堂帝王,要什么女人没有,何故要热脸贴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更何况自他登基后,依旧面临着世家当权,藩镇割据的分权局面,他势必要重新集权,握无上权力。
元家在大周权势显赫到可谓举足轻重,他若要再隐忍几载,必然会左右皇权的发展。
在动了元家之后,他们终究得渐行渐远。
“谢承铭!你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弃万千子民与将帅于危境不顾,任他们家破人亡啊!”
元净娆满面怒容地冲进御书房,眼底积蓄泪水,脸上是他多年未见过的激动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