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禾垂下长睫,下意识蹙眉想了一会儿,太远了,她长这么大,连乌阗城都没出过。
吴氏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犹豫,心里翻江倒海。
她敛了敛心神,长长地叹口气:“阿禾久居深山有所不知,岐王叛变,如今乌阗城里动荡不堪,我与家主也无法脱身,兴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见我母亲一面了。”
“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请阿禾看看。”
真真假假,虚实相混。
说到这里,吴氏眼中瞬间凝了泪水,凄然掉落。
檀禾心口一揪,她知道天人永隔的感受,就像她和师父。
她望着吴氏,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好。”檀禾心有不忍,便答应下来,“夫人放心,我定会尽力。”
悬在心中的重石落地,涕泪涟涟的吴氏忍不住松口气,面露笑意,“多谢阿禾,我会派府中武师护送阿禾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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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马车辘辘往京城驶去,乌阗城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车帘后伸出的素手雪白如凝脂,似软玉精雕细琢而成,柔弱剔透。
檀禾探出脑袋向外遥望,只见山河远阔,天地苍茫。
有刹那间,她心中突然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情绪。
此行她只带了随身医箱和一双金银小蝎,木匣里,小金小银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环境不对,安分地抱团缩靠在一起,一动不动。
马车一晃一晃走着,晃得檀禾昏昏欲睡,意识飘飘忽忽间好像听到车外小厮压低的声音,彷佛有所避忌一般。
“我听说那位太子殿下残酷暴戾,以杀人为乐?”
“可不是,尸山血海里厮杀出的主儿,那手段狠辣比罗刹恶鬼是有过之无不及!”
“啧,真是可惜了这位……”
“你的意思是孤命不久矣了。”
落针可闻的殿内,低沉的声音森寒刺骨,没有一丝起伏。
一时间无人敢出声,令人压抑的沉默死寂回荡在空阔的殿内。
此时已是后半夜,乌云蔽月,夜风顺着窗棂缝隙挤进,发出呜呜咽咽的哀鸣,让人不寒而栗。
寝殿内只点着一盏灯,显得异常幽深空荡。
暖黄的烛火摇晃,映照出李御医眼底的惊恐,他眼角余光瞥见锦帐后岿然不动的男人,登时“咚”地一声伏地叩首,颤巍巍地抖着声音说:“殿、殿下乃万金之躯,得上天独眷,定会有神佛相助……”
头顶忽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似讥诮,实则半分笑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