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藏锋
尼罗河的夜风带着水汽与莎草的芬芳,吹拂着卡纳克神庙广场上每一张或敬畏或叵测的面孔。
净火仪式的馀温尚未散尽,丁薇便已在这片权力的中心,投下了她的第一颗棋子。
“为庆贺神恩浩荡,仪式圆满,我提议,由王室举办‘双王赐宴’,遍邀三十六大族的族长与重臣,共饮于尼罗河畔,以彰我上下埃及同心同德之意。”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在寂静的广场上清晰可闻。
此言一出,贵族们交头接耳,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端坐于王座之侧的太後奈菲尔。
谁都知道,这等规模的国宴,向来是太後彰显威仪丶笼络人心的最佳舞台。
果然,奈菲尔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正欲开口应下,却见丁薇转身,对着她深深一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母後乃先王之妻,亦是陛下的生母,身份尊贵,无人能及。此等盛事,本该由您亲自监礼,方显庄重。只是薇初为王妃,尚需历练,斗胆恳请母後将主持之职暂交于我,您则高坐于上,代为监礼,为我们这些小辈压阵,不知母後可愿成全?”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将奈菲尔高高捧起,又用“监礼”这个名头,将她牢牢钉在了衆目睽睽的最高位上。
监礼者,只需观礼,不可干涉。
这等于剥夺了她在宴席上合纵连横丶暗中操盘的权力。
丁薇,竟是要让她当一个风光无限的活摆设!
奈菲尔保养得宜的脸上,那层雍容的笑意瞬间僵硬。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拒绝?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在如此冠冕堂皇的礼法规矩面前,任何拒绝都会被视作对王妃的打压,对双王的不敬。
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妃有心了,便依你所言。”
“双王赐宴”如期而至。
尼罗河畔灯火如龙,黄金与宝石在火光下交相辉映,奢华的场面足以令任何邦国使节自惭形秽。
丁薇一身王妃正装,与拉美西斯并肩而立,接受着衆人的朝拜。
而奈菲尔,则如她所“愿”,高坐于主位之上,面带微笑,眼神却如鹰隼般巡视着全场。
宴席开始,丁薇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她对上首那个最显赫的位置——属于底比斯军务大臣丶塞提一族族长的塞提,视若无睹。
反而端着酒杯,径直走向几位势力中等丶立场摇摆的小族族长,与他们谈笑风生,言语间亲和而不失威严,引得几位族长受宠若惊,连连举杯。
塞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堂堂上埃及第一大族的领袖,手握重兵,竟被如此公然冷落!
这不仅是羞辱,更是一种政治信号。
果然,丁薇在与一位小族长碰杯後,似是无意地瞥向塞提的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贵族听得一清二楚:“我听闻,塞提大人赠我王室的战鼓,已在净火仪式上鸣响天际,神威赫赫。只是不知,鼓声虽已同频,塞提大人的心,是否也与我们同频呢?”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无数道或探究丶或玩味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塞提。
那面鼓的意义,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丁薇此问,如同一把尖刀,直刺塞提模糊不清的立场。
塞提身旁的幕僚脸色煞白,压低声音急道:“大人,王妃这是在逼您当衆立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