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细细翻看过去,眸光落在其中一页被圈出的一段战术演变后的批注:
“敌临北疆,民不聊生。愿为苍生请命,纵死亦无悔,但求平乱于世,百姓得宁。”
容宁指尖微顿,半晌没有再翻下一页。
良久,她轻轻阖上书页,规整放回了原处。
不多时,小月轻叩门扇,轻声通报着:“姑娘,太医来给您请脉了。”
“请进。”容宁坐回窗下的圆桌边。
门扇轻启,小月引着太医进屋来,太医步履轻缓,走过来拱手见礼,拂衣坐于桌前,小月抽出帕子覆在容宁腕上,太医手指探上她腕脉。
片刻,太医收手,起身说道:“姑娘气血略亏虚,脉息尚稳,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避风寒,忌忧思,自可无虞。”
容宁起身见礼,福身称谢,小月上前一路将太医送出了门,又去端了汤药回来,她小心托着手中的托盘,不让瓷碗中的药汁溅落一滴出来。
她走到桌前搁下托盘,轻轻捧起那莹白的瓷碗。药气氤氲,她轻吹一口,柔声劝道“姑娘快趁热喝了罢,这是太医亲配的方子,喝了好的更快些。”
容宁却皱起眉头,略侧过身子,一脸为难,“太医都说了,我没什么大碍,还喝这苦药做什么不怕你笑话,我最怕这味儿了,苦得很”
“什么苦得很?”她话音未落,外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穆琰抬手掀帘跨了进来,他眸光落在她面上,脚步一顿,“你身子本就单薄,这是补药,怎可不喝?”
语意未尽,他眸光骤然一沉,视线落在她身上洗的略发白的丫鬟旧衣上。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小月,声音虽不重,却自带一股无形冷意,“管事没送衣裳来?怎么让她穿成这样?”
小月登时扑跪在地上,面色煞白,哽咽磕头,“是奴婢疏忽奴婢该死”
“不关她的事。”容宁起身去拉小月,小月骇地浑身颤抖不止,根本不肯起来,容宁抿唇,抬眸望向穆琰,“有送衣裳首饰来,是我自己不想穿的。”
小月哭得极是可怜,容宁几次拉她都不成,只得缓缓站起身来,正面望向穆琰“衣裳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世子爷若要责罚,责罚我一人便是。”
穆琰皱眉,“你叫我什么?”
容宁神色平静,眸光澄澈如水,望着穆琰,轻声道:“我有话想同世子爷说,小月,你先出去罢。”
穆琰紧盯着容宁的眼睛。
小月抬眸,望见她神色如常,又偷偷抬眼看了穆琰一眼,犹豫片刻,方才轻轻应声退下,脚步极轻缓,生怕惊扰了两人间那隐隐浮动的气氛。
门扇轻轻阖拢,穆琰长久凝望着冷着脸的容宁,忽地冷笑了一下,转身在榻上坐了。
“说说吧。”
他睨着她,“你要同我说什么?”
轻哄
房中静了片刻,香雾缭绕间只余对视的二人。
窗棂外风过花枝,浮动层层垂地帷幔,容宁低垂下眼眸,默默良久才终于开口,“我要走了。”
穆琰眉头微动,语气却不动声色:“你说什么?”
她仰起脸,声音轻的像飘落的花瓣,“多谢你救我,也多谢你照拂,我没什么大碍,也不想平白在这里多留,请世子爷放民女回家。”
话一出口,仿佛瞬间凝滞了空气。穆琰眸光黯了一下,薄唇紧抿,似被什么刺了一下,却仍勉励压着情绪。
他嗤笑了一声,“回家?”
眸中浮起淡淡冷意,语气也淡了几分,“你当这是哪里?是你的菜园门?”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容宁垂下脑袋,殷红唇瓣儿紧咬,指尖绞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服气,“这也不是我要来的。”
她低垂睫羽轻颤,“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分明,分明就是你掳我来的!”
穆琰一滞,被噎住了似地,俊美面上一阵青红交错,几番张口,终是哑声撇过脸去,“我不同你胡搅蛮缠。”
容宁抬眸,眼圈微红,却不肯服软,强自梗着脖颈,“我不管,我就要回家去。”
她说完不再理会他的反应,扭身就往外走去,显然身子还酸痛的厉害,纤腰轻颤,步履踉跄,还未及走到外间,膝上一软,整个人断线的纸鸢般往前栽去。
穆琰蹙眉,身法极快,立刻起身大步上前,长臂一捞将她揽回怀里,手臂收紧,牢牢箍住她纤细腰肢。
一瞬间馨香扑鼻,怀中人儿颤抖如受惊小兔般缩在他胸口,方才浑身的冷硬倔强,在那一刻全然崩塌。
“你别碰我”容宁声音带了哭腔,双手胡乱地推拒着他,“放开我。”
穆琰松手,她登时腿软惊呼着滑倒下去,眼看就要坐倒在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又将她捞起来护在了怀里。
容宁彻底绷不住了,羞恼交加,泪珠儿潸然滑下,滴落在他衣襟,奋力扭身挣扎着,“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回家我不要再被人指指点点,我也不要”
话未尽,便哽在喉中。
穆琰将她拥的更紧,轻声哄着:“好了,不哭。”
他低头看她,小姑娘白皙脸颊微微泛红,沾着晶莹泪珠儿,细细的绒毛都纤毫毕现,活似一颗鲜甜可口的桃儿。
她恼得眸光微抬,斜斜地白了他一眼。盈盈水眸中,泪光晃动,泪珠儿划过眼尾那颗殷红的小痣,顺着脸颊蜿蜒流过白嫩脖颈,最终隐没在若隐若现锁骨下的衣襟中。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收紧,微微将她软的不像话的身子拉开稍许,眸中一贯冷淡的颜色,此刻却融成了浓到化不开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