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故人忆【VIP】
细雨霏霏,云雾渺渺,山间草木沾着水色。
钟离雪出了春山小院便停下了脚步,处暑不知从何处找来两把黄油纸伞,一把递给他,一把自己撑着。
钟离雪擡起手里一直捏着的银穗小链,银穗自山川雨色中轻轻晃动,静谧半晌,他忽然出声:“她如何了?”
处暑先是一愣,待见那银穗链子倏地反应了回来,道:“无甚大碍。听槿公子所言,奚容姑娘的心脏异于常人,生于右腔,好险逃过一劫。”
钟离雪面色一顿,重复他的话语:“心脏生于右腔?”
“是的。”处暑道,“真稀奇,属下还从未遇见过心脏生于右腔的人呢。”
钟离雪微微拧起眉峰,十几岁时的记忆如同开了闸,倏然席卷而来。
他此生,也只遇见过那麽一个。
那是在十二年前,钟离浩联合八大派围剿天山外岐门姬家时所遇。
彼时中原武林遭毒魔姬家迫害已久,八大派一经联合便来势汹汹。
一行人跋山涉水行至陇南时听暗线来报,道姬家双毒圣手已于暗中派人将下一任门主送往岭南。
钟离浩此行便是要灭了那塞外毒魔姬家,夺取西宗镇宗之宝千年雪莲。
昔日的西宗神医域,本是姬家与奚容家以绝世医术共创的一大宗门,两家世代共同培育着千年雪莲。後来奚容家与姬家决裂,原以为这株圣药会留在故地,却不料被姬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神医域没了镇宗之宝便叫不得是西宗了,奚容家被迫改名为药神谷,为了保住西宗之名,私底下更是不知派了多少弟子前去天山争宝,均无所获。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围攻由头,钟离浩与药神谷怎会轻易放走姬家任何一人,更何况还是少门主。
因此钟离浩便划分了一队杀手给钟离雪,让他潜伏于陇南,截杀岐门少门主,而钟离浩自己则带领八大派继续前往天山围剿姬家。
当时钟离雪一心复仇,欲要手刃仇人,不肯留下。
钟离浩不放心将截杀任务交给别人,便劝说他,道双毒圣手既残害他父,那他便千刀万剐了双毒圣手之女,也不失为一种复仇之法。
钟离雪当时年幼,也才将将十六,一番诱哄之下便答应了下来。
他身上那每逢月盈便发作的毒与当初残害父亲的毒是同一种,皆为塞外沙漠牡丹之毒。
十岁那年父亲死于此毒,辛苦斩杀的耶律大王子脑袋待他醒来才知,已落入了女真金人之手。
後来他密探女真,才知沙漠牡丹是塞外姬家特供与女真氏族的剧毒,那毒在金人大将军完颜沉手里,金人用来残害他父,却又嫁祸于大宋。
家国大恨丶杀父深仇之下,他不顾自身安危,学着父亲那般潜入将军营,手刃了当时的女真大将完颜沉极其一干将士,同时还将那沙漠牡丹彻底销毁,这才负伤南去。
用毒之人已杀,接下来便是制毒之人。
若无人制此毒,他父断不会死在那茫茫雪山,也断不会背上叛国的名头,父之友也不会再次被贬。
桩桩件件,皆由制毒而起,他必要手刃岐门双毒圣手。
自此他便进了暗卫营苦练武功,十六岁时终于能随着八大派出使天山,围剿姬家。
便是在陇南潜伏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听暗线道那少门主身旁还有两大长老随行,更有姬家诸多毒卫护卫,教人轻易截杀不得。
他耐心潜伏,终是在三日之後,暗线回禀姬家人已进入陇南时,钟离雪便带着三十多暗卫和杀手于一夜黑风高之夜,进行围剿截杀。
双方火拼在一起,叫喊声丶厮杀声混在一起,惊动夜间树梢栖息的倦鸟。
杀了多久不知,手中长剑已然生钝,天边亮起白光,他手起剑落斩去一毒卫後,战场归于寂寥,都杀完了。
暗卫们探查过现场,回禀:“公子,并未见到姬家少门主。”
钟离雪负剑而立,冷声道:“扩大查找范围!”
暗卫们抱拳应下,各自散开前去查找。
狼藉的战场再次恢复安静,钟离雪正欲收剑,忽而耳尖一动,他身形快速一闪,一剑刺穿一处茂密林间,而後长剑翻转,剑气横扫荡开。
露出躲藏在草木之後的一道小小身影,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塞外红衣,额间坠玉,一双墨玉般的瞳仁坠着泪珠,却又坚强地不让它掉落,手里死死抓着一根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