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在他的胸口滚动起伏,他不知怎么想起今夜自己在山上对着阮玉山胡乱发泄的那十几个拳头。
饕餮谷身体最强壮的蝣人也挨不过他五拳,今夜阮玉山生生受了十来下,似乎也是专门为了让他撒气。
仔细想想阮玉山其实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就连昨夜争吵时说的那些狠话也让他用拳头报复了回去,若非要说的话,对方最大的错处还是不肯给他解开后背的刺青。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那一顿胡乱的亲吻是什么意思。
在饕餮谷长大的九十四甚至不知道那是亲吻。
他朦朦胧胧地在心里想,改日找阮玉山说说,倘或对方愿意解了刺青,那么他可以考虑跟阮玉山交个朋友。
九十四忽然想看看阮玉山身上被他下过重手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可他太困了,睁不开眼,知道阮玉山就坐在他不远处——他不介意跟对方共用一个浴桶,毕竟在饕餮谷,他的水桶也是百十八和百重三的水桶,他也时常让百十八和百重三站在桶里一起洗澡,那样很能节约一些用水。
阮玉山给九十四在浴桶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刚要起身出去,忽然被九十四拉住。
为了方便把九十四放进来,阮玉山抱人入水时既不想穿着没换的中衣,也不想浪费新换的中衣,所以上半身直接没穿衣裳。
他看见九十四在弥漫的水气中强打精神睁开眼睛,一手拽着他,双眼无神地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腰腹,梦游似的从他坚硬的腹部一路摸到精壮的胸前,摸到几个肌肉硬挺的地方,还不忘记用手掌按一按,仿佛在检查那里是否是什么鼓包,又或者有什么伤口。
阮玉山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在九十四的手贴上他滚烫的胸口时,将其一把摁住。
他若有所思地敛下眼,似笑非笑地望向九十四:“今晚?”
九十四的指尖在他胸口挠了挠,像是想挣脱,但又不用力。
阮玉山扬唇,偏头问:“要这么快?”
衣带
九十四看阮玉山这样皮实得很,一点也犯不着叫人担心,便要闭上眼接着睡。
睡了不知多久,他听见耳边水波倾荡,阮玉山靠近,低声喊:“阿四?”
九十四懒得吭声,便蹙眉以示回应。
浴桶窄长,阮玉山要靠近他,便只能压上来。
他被挟制着,手还没能收回来。
“我给你赔罪。”阮玉山将他的湿发别到耳后,“给你取名字,你要不要?”
九十四眼皮动了动。
“不要。”他闭着眼,气息懒倦,却无比清晰地说,“谁取,我都不要。”
阮玉山没有再动。
虽然是意料之内,不过他还是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在九十四浅睡的脸上停驻了很久,忽然明白九十四要他取名字那晚压根不是一个索取的姿态。
九十四是不会向别人低眉求索的,那是九十四给他的机会,阮玉山一次不要,就永远拿不回来。
不过他也很有自己的傲气。这一生作为城主,阮玉山从未要向谁主动奉献过什么。只这一次,还遭拒绝。
这个冰雕玉砌的漂亮九十四冷得叫人寒心,在这一瞬间也忽然变得没那么顺眼起来。
不要便不要,阮玉山满不在乎,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因为一点喜欢就抛弃尊严,傲骨全无的人。
他堂堂红州大老爷,自来是千万人求着他取名的,还没有他拿着名字求别人收的道理。
九十四不要他取,他也没有很想给九十四取的意思!
因此阮玉山坐起身,离九十四远了些。
又睨着九十四半晌,拿鼻子出了一声气,摆起老爷的架子地点评道:“不知好歹。”
九十四动了一下。
阮玉山立马俯过去伸手护住九十四的脑袋。
九十四微微侧了个身,顺势把头枕在他的掌心,无所顾忌地睡着。
阮玉山就这么弯腰拿手给人当垫子。
他盯着九十四被水气蒸得像雪一样透亮的脸,心里不忿: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再漂亮他也不应该伺候。
他唰的把九十四从浴桶捞出来,扯了架子上的锦帕给人裹全乎了,往床上一丢,又用被子把人包成个蚕蛹,自顾去院里收拾,打定主意今夜再不管九十四一点事。
九十四在床上闭眼到阮玉山彻底离开房门,听见外头叮叮哐哐响,悄然睁开眼。
他拿眼睛扫了扫把自己浑身裹紧的被子,又转着眼珠子看看床,忽然掀开被子一骨碌往外滚,直滚回自己的地铺上,泥鳅一样钻回自己被子里,再蜷缩着躺下。
诚然骨子里九十四丝毫不认为阮玉山比自己高贵,但是身体上他仍然无意去占领对方的地盘。
他的归属在自己那一方足够使他自得其乐的地铺上,而不是阮玉山的温床。
蜷了一会儿九十四还是不得劲,他四处看看,瞅见不远处的床脚,便把地铺挪过去,挪到紧挨床下的位置,用手攥着床脚的柱子,才安稳睡了。
饕餮谷的笼子四面都是铁栏杆,九十四过去睡觉习惯了后背靠着一面,前头用手抓着杆子睡。一时出来了,有舒坦宽敞睡法还不习惯,总要抓着点什么东西,最好后背再靠着点硬硬的墙,他才能一闭眼睛睡个天昏地暗。
阮玉山冲完澡进来就瞧见九十四跟条小蛇似的把自己揉成一团抓着他的床脚,就差抱着尾巴了。要不是身子不够软,他险些以为九十四要整个盘在柱子上。
他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会子,怀疑九十四是不小心滚落下床又懒得上去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