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呼延烈施刑拷问众人的时候,他又出头帮忙遮掩,向燕军示好,想来其本性也不算太坏。
如此,怎样处置勃连特倒也成了一个问题——若太轻,只怕不足以警示贼心不死的亲北狄者。而在羌族刚入关的时间,严厉处罚老族长独子,也怕伤了人心。
斟酌许久,谢云韶才定下对勃连特的处理方案,但刚才桑娜一番示好的态度又让她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谢云韶想了想说。
勃连特那日是与呼延烈一起被押回来的,但相比较呼延烈的枷锁铁链,勃连特的处境好了不少。李皓棠令人将他关在一处小帐里,除却限制他活动外,其他倒也没有苛待。
而勃连特对于审问倒也十分配合,谢云韶她们来时,陈筹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情报供词。
“若是审完了,就先让他回去吧。”谢云韶吩咐道。
“这……”陈筹有些犹疑地看了看谢云韶身后桑娜,“这样恐怕不太合适。”
“老族长与燕云的交往密切,如今他卧病,其独子理应回去侍药。”谢云韶说,“你去把他带出来吧。”
陈筹只得依言将勃连特从羁押的小帐里带过来。勃连特看起来精神不错,比谢云韶第一次见她时要沉稳平和很多。
“虽然我放你回去,不过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也还是有惩罚的。以后羌族的一应事务老族长与勃连特皆不得插手,且五十年之内,羌族内掌事者皆须由我燕王府认可指定。”后面这句话是对桑娜说的。
桑娜看上去有些不安,但勃连特倒是一脸坦然地接受了。
谢云韶有心想再说几句,但话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桑娜需要自己去面对族中的问题,如果现在大梁插手干预太多,恐怕也不是好事。
桑娜带着勃连特离开后,谢云韶却没走,坐在桌前细细地翻看他的供词。
“他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陈筹总结了一下供词里的内容,“最有用的莫过于这个。”
谢云韶依他所指,仔细看了看那段话。
上面是说呼延烈找公主,亲人团聚也不过是个幌子,其真实目的是寻找北狄在大梁的遗部。北狄王庭一直有消息说公主在大梁打探情报,而且收归了当年遗落在大梁的散兵游将,组编了一支小队。
“但是,根据翟将军的说法和我们之前的调查,公主确实因为伤重不治死了。”这件事早在翟烽望入军前李皓棠就让人调查过。
“嗯,燕云十六州的情况王爷早就清楚,不可能有什么隐秘军队未曾发现。”陈筹在此地多年,对于燕云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的。
“但是呼延烈亲随的供词也都与之对的上,看不出来异常。”谢云韶又把其他人的供词也翻了一遍,“你都审完了吗?”
“还有呼延烈与另外两个人。”这两个都是看陈筹不顺眼的,审问起来也颇不容易。
“把朔阳的事情透露给他们,试试他们的态度。”谢云韶想了想道。
晚些时候,李皓棠回主帐还看见谢云韶在翻看案上的供词。
“勃连特应该是没有说谎的,但这个公主的事情也不太对劲。”谢云韶大致与李皓棠讲了讲目前知道的情况。
“朔阳那里一有动静,呼延烈这边立刻就沉不住气了。”谢云韶分析道,“结合供词,呼延烈与北狄大皇子关系很是不好,会不会与此有关?”
李皓棠讶然:“你是觉得有人虚构了公主的事情来误导呼延烈?”这个想法未免有些惊人。
呼延烈性格再鲁莽,毕竟也是一方将领,兵不厌诈的招数也玩过不少,若是这样稀里糊涂地便轻信了他人,其为人未免太过愚蠢。
“也不是没有可能。”李皓棠想了想,又道:“如果对方真的给了他从大梁来情报。”
“连射弩箭?”谢云韶当日便听说了北狄掌握最新燕军装备的事情,这么一想便明了了。
恐怕这是北狄大皇子故意设下的圈套。
呼延烈与大皇子相争多年,一直被其打压,自然着急。
这番出征大梁,对他而言也是个建功立业的号机会,呼延烈自然是不想放过的。但是北狄这番出征不利,数次交锋都被李皓棠大败。
苦于没有突破口的呼延烈自然对公主的消息上了心,而且燕州这里确实有公主活动过的证据,再加上翟烽望手里的妆刀,呼延烈也就真的深信不疑了。
如果真的能找到公主,凭借着曾经的姑侄情分,公主无论如何也会帮他。而且呼延烈最大的短板就是对燕云了解不足,找到公主也可以弥补这一点。
是以,他自然趁着休兵的间隙,全力寻找公主的下落,打听燕云十六州的各种情况。
借此,北狄大皇子其一可以遣呼延烈离开北狄主力,为自己行进朔阳扫清障碍。
二来,呼延烈行事经常会大动声势,这必会吸引燕军注意,可以为他集兵朔阳争取时间。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厉害,谢云韶有些担心:“王爷,朔阳之战,还要多多小心!”
羌人的新年历比汉人要早些,谢云韶和李皓棠离开徐水的时候,正逢他们开始庆贺新年。
于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新年,更是是新的人生开始。
桑娜有意想留他们过完今日再走,但时局不允许,谢云韶还是当日便启程了。
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是应邀去看了看徐水镇上的新年庆典。
陈筹满脸的喜悦,掩住了他近日疲惫的神情,见谢云韶和李皓棠过来,他远远地便迎了上来:“二十多年了,我真的又见到了这样热闹的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