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些低着头,稍微加快了点脚步,想要追上徐恪和高言上前进的身影,孟献廷错了半个身,若有所思地在后面跟着他。
一方面孟献廷很想劝诫林些,他的酒量一般,下次不要再喝那么多了,尽管这不关他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庆幸,林些之前说他这周五晚上有事,所以没法和他吃饭,看来不是在骗他。
孟献廷还是有点不放心,跟上林些的步伐:“那等下那些项目你还可以吗?”
林些偏头,隔着墨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马上低头看路,说:“那种原地不动的室内3d过山车,应该都没问题,大不了闭眼不看就行。那种纯粹的过山车,肯定玩不了……”
其实……
林些脚步迟滞,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和自己有着难能可贵的共同回忆——难得有人可以在此时此刻与他不言自明。
他停顿片刻,没再顾忌什么,坦然地旧事重提:“其实自从上次在香港迪士尼,坐完那个海盗船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玩任何脚离地的过山车了……”
说完,林些有点难为情地又瞄了孟献廷好几眼,但他的墨镜挡着,看不清他的眼神。
好在孟献廷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听他难得主动提起过往,还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独家回忆,嘴角微扬,目光柔和,透过墨镜看向林些,笑着对他说:“其实我也是。”
林些因宿醉和睡眠不足而惨白的脸,瞬间多了点光彩,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他为能找到一个他们都不会有所顾虑的共同话题而小小雀跃,转而对孟献廷粲然一笑。
林些至今都忘不了大二寒假,他跟孟献廷去香港迪士尼,一开始玩其他刺激的项目都还好,直到玩到海盗船——被悠出去的那一刹那,林些第一次对灵肉分离(灵魂飞出体外)有了切身实际的感受,玩儿完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煞白,双眼无神,魂不附体,轻飘飘软绵绵的,被当时比他也好不了哪里去的孟献廷搀扶了一路。
自那以后,他就对所有失重体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我记得当时你还好啊……”林些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思及当时因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惨遭殃及的孟献廷,多少有点忸怩不安。
“那是我装的。”孟献廷像是很高兴能和林些忆苦思甜,“你当时都成那样了,我总不能也成一滩烂泥吧……”
“谁烂泥啊!?”
谁能想他林些二十岁以前一生戎马,征战各大游乐场,将多少奇形怪状的过山车收于麾下,无所畏惧,最后竟是折在一个最没有难度的海盗船上了!
林些现在想来还忿忿不平:“绝对是他们设计有问题!”
孟献廷哑然失笑:“嗯,对,他们设计有问题。”
其实孟献廷本身对玩这些游乐项目的兴致远没有林些大,他不是那种具有冒险精神、爱追求刺激的人。
不过学生时期的林些,无论是去深圳欢乐谷还是北京欢乐谷,都没少叫他一起。久而久之,他也不排斥跟林些去体验一些未曾尝试过的东西——也有可能因为是林些,跟他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大三那年他去香港考托福,林些也非要跟着一起,他便陪着林些一起去了香港的海洋公园和迪士尼,当然他自己也很想去。
而今想来,也恰恰得益于当年他和林些一起冒的险,才让他们在这里,终于找回了一点似曾相识的亲近感。
孟献廷感恩戴德地想。
不可否认,他很怀念这种感觉。
优先坐完园区内最火爆的马里奥赛车后,林些充当摄影师,给徐恪和高言上各种拍照,孟献廷则主动请缨,去商店给大家买可以在园区进行互动的手环。
“哎哟,献廷你怎么还买了一个粉的啊?”徐恪为老不尊,率先从孟献廷手里挑走了圆盘上有个蛋的绿色耀西手环。
“我想一样拿一个的,不小心拿错了,”孟献廷微笑着解释,“我可以戴粉的。”
高言上一听,本来还想选马里奥的他,果断放弃,从孟献廷手中选走了白色蘑菇的奇诺比奥手环,故作夸张地打趣道:“你要当桃花公主,我可不当你的马里奥。”
林些默默从他手中接过仅剩的红蓝经典配色的马里奥手环,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手环而已,并不代表什么,但想到孟献廷要全程戴着这个粉色手环,还是难免觉得有些违和。
他主动谦让:“那个……要不你戴这个吧,我可以戴粉的……”
“没关系,一个手环而已。”
说着,孟献廷直接将印有彩色小皇冠的粉色手环戴在了手腕上。
林些觉得孟献廷此时很像是一个为了打破成见、宣扬自己不惧怕粉色的直男,在试图以这种方式,表明立场,昭告天下,强调自己的包容性。
他看着戴着粉色手环的孟献廷,在园区里大张旗鼓地做各种小游戏,找黄色问号砖块互动,莫名觉得违和得还有些可爱。
他们在马里奥园区玩得差不多,就打算先去体验一下只有洛杉矶环球影城才有的studiotour,等中午预约的时间到了,再回来到马里奥餐厅吃饭。
离开园区前,孟献廷又落后半步,走在林些身边,小声问:“需不需要给你照几张照片?”他注意到林些一直在给高言上和徐恪拍,自己都没拍几张。
林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孟献廷和他说话,非得搞得跟做贼似的,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再加上可能是被这逼真梦幻的游戏场景感染,令他暂时忘记了和孟献廷自重逢以来的种种拘谨和尴尬,只当他是一个恰好同行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