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後一颗本该在那人死後再出现在他的手上的,但他这次不想动手了。
故事从谁开始,就该从谁结束,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想,比起他,陆屿澈更适合作为那个罪魁祸首的审判者。
他缓步走向了角落里用黑布盖起来的保险柜,掀起了黑布後转动着上面的齿轮,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保险柜才被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好几个文件袋。
他把那些文件袋都拿了出来,然後打开了其中一个写着“旧照片”的文件袋。
只见里面的照片都是小时候他和父亲的合照,只是合照的中间都被红笔划了一道,将两个人分裂两边。他捏着那些照片自嘲般地笑了两声,然後将其全部撕碎了。
喃喃自语道:“这场闹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说着他就把其他的文件袋放在了第三个架子上的第36个凹槽中,在放置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死亡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江与夏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所有罪行被审判。十年前你逃掉了,让我那个愚蠢的父亲认下了一切罪行,十年後,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吗?”说完後他的嘴角抹上了一个释怀的笑。
他又缓步走向了实验台,拉开了那个放置佛珠的抽屉,只不过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个木质的黑盒子,打开後,里面躺着的是一串比他手腕上的黑曜石要大一些的紫光檀手串,每一颗珠子表面都刻着一个小小的“渡”字。
镜头移到盒子上,佛珠手串在白色的冷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在它的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用毛笔写着:“香火已供,愿你平安。”
这是他除了那一堆犯罪证据之外最後能留给陆屿澈的东西了。
他盖上了盒子,将它放置在了实验室最中心的地方。
他又环顾了一遍整个实验室後,缓慢地坐在了实验室唯一的一张躺椅上,他的手边就是放置木盒的台子,他悠闲地躺了上去,然後打开了那瓶透明的神经抑制剂,右手拿出手机打开他和陆屿澈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陆队长,来一趟蝴蝶巷98号。”
发完後他将那一整瓶抑制剂直接一饮而尽,玻璃管落在地上摔得细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但这一切都与江与夏无关。
他再也听不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了……
他的身影在镜头中逐渐地被无影灯的白光吞没,仿佛溶解在了光线中。
——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陆屿澈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跑的,他的发丝比以往凌乱了许多,发梢上还滴着水。
当他看到实验室中间的场景的时候,一瞬间,他的瞳孔都放大了,他不可置信般地摇着头,嘴里呢喃着“不会的丶不会的……”他很想快步跑过去,却感觉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动。
几步路的距离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江与夏跟前,根据多年的出警经验,不用试,他也知道江与夏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陆屿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眼睛也变红了,但没有泪流出来。
他的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没想到赶到这里来见到的却是江与夏的尸体,他连见他最後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
此时,他甚至已经不在乎什麽蝴蝶巷是当时他问过他的案发地点,他只想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他缓慢地低下了头,视线却被放置在一边的台子上的木盒子吸引,他将木盒子拿了起来,打开後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紫光檀手串,上面还坠着跟江与夏的黑曜石手串同款的流苏,他拿起了手串端详了许久,最终在看到手串下面那张纸上写的“香火已供,愿你平安”时,眼角抑制不住地滑落了两行清泪。
他将手串放回了盒子,盖上後将盒子揣进了怀里。
然後他走向了那三个排列整齐的架子,他不敢去看江与夏的尸体,他本能地想逃避。
他的视线从每一个手术刀上划过,又转向第二个架子上的血液试管和指骨,最後,移到了第三个架子上的文件夹,当他看到第36个凹槽里面放置了东西时,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第一个和第二个架子,那两个架子上的第36个凹槽是空着的。
他一瞬间好似想到了什麽,忙打开了第36个凹槽上面的文件夹。
第一页的第一行字就让他的瞳孔骤缩。
单是闻稷这个名字就让他无法保持平静。
他是十年前那场医疗案的幕後之人,当年父亲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队长,眼看着犯罪证据快要收集的差不多了,上面却突然勒令让停止继续查案,说是这个案子已经有人认罪了,可以直接结案没必要再追查了。
父亲深知这个案件没这麽简单,想尽了一切办法想继续查案,最终却被上面停职转业了。
他想起来了自己之前查到的那份资料,当年那个认罪的人,名字叫——江景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他同时也是江与夏的父亲。
虽然他不是罪魁祸首,但他也逃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他的帮忙运作,那个灭绝人性的医学实验根本就无法进行。
陆屿澈回头看了一眼江与夏,此时,他什麽都明白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命运却跟他们绕了这麽大一个圈子。
原来,他们都是曾经凝望过深渊的人,只不过他选择了对抗深渊,江与夏选择了成为深渊。
他拿着手中的文件袋,看着江与夏,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江与夏的戏份到此结束,但整个片场却安静的出奇。
没有人鼓掌。
没有人说话。
场记忘了打板。
严正也忘记了喊“卡”。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後,严正才看着监视器画面轻轻地喊了一声:“过。”
但他并没有从座位上起身,而是盯着回放画面,一遍又一遍,直到汪睿小声提醒:“这个,需要再保一条吗?”
严正摇了摇头:“不用,已经很完美了,完美到无法复刻,可能演员本人也演不出来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