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卯起初还老实待在季明礼身边,可小孩心性,坐得久了便耐不住无聊,追着一只蜻蜓蹦蹦跳跳跑远了。
季明礼暗自称奇:也不知阿卯究竟是个什麽来历,恢复力竟如此惊人,伤成那般,隔天就能活蹦乱跳。
竹林生在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能望见不远处药田里躬身除草的牛婆婆。
他举目四望,苍翠接天,根本寻不到出路所在。他先前也曾试探问过大牛,却被对方瞬间警觉:“咋?你是不是又不想当我媳妇了?!”
大牛不肯说,村民视他如怪物,自己伤未痊愈,儿子又指望不上……如今唯一的指望,竟只剩下杨砺了。
一想到杨砺,他心口又是一阵闷痛。索性甩甩头,不再去想,转而扬声朝大牛搭起话来。
“大牛!你力气可真大!你这名字是因为生下来就是个壮小子吗?”
大牛闻声停下斧子,走到他跟前,嘿嘿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口袋递过来。“你早上没吃多少,这个给你。”
季明礼好奇地接过袋子,解开系绳,朝里一望:
只见小半袋白白胖胖的虫子正在里头翻涌蠕动。
“你吃呀!可好吃了!”大牛眼睛发亮,“他们都想吃,但砍不动大竹子!这些虫子只长在大竹最底下的竹节里,难得着呢!”
“……谢谢你啊大牛,”季明礼喉结滚动了一下,勉强笑道,“我丶我现在还不饿,等回去再吃。”
大牛点点头,转身又要去砍竹。
季明礼连忙叫住他:“大牛,这些竹子该够了吧?”
“还不够。我要多做些竹屋,给小趴菜们住。”大牛挠挠头,“最近虫子多,都快把它们啃光了。”
“小趴菜?这名字真稀奇,是什麽?”
见季明礼感兴趣,大牛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就是小人呀!种在地里,等长大了,拔出来,就能领回家。”
“小……人?那是什麽东西?”
“就是很小很小的人呗。一开始都小小的,後来慢慢长。不过大多长不大,长到阿卯那麽大的时候就枯死啦。能长到我这麽高这麽壮的,独一个!”
……大牛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怎麽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呢?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这‘小趴菜’?”
大牛歪头想了想,觉得既然是媳妇想看的,那也没什麽不行。
当天中午,在季明礼的强烈建议下,那袋竹虫被用芝麻油煎得金黄酥脆端上了桌。没想到,味道竟出乎意料地香。
季明礼吃得眼睛发亮。擡手给阿卯夹了一个,阿卯换乱地捧着碗躲开了。
饭後,在季明礼不住的催促下,大牛终于带着他们去看“小人”。
目的地,竟是牛婆婆劳作的那片山脚药田。
药田占地极广,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季明礼大多叫不出名字。三人一路走到药田边缘,此处景象却与别处不同,每隔三丈便立着一个与阿卯差不多高的四方形竹箱。
“这些就是‘小趴菜’?”季明礼问道。
大牛摇摇头,指向不远处正弯腰忙碌的牛婆婆:“那才是小趴菜。等它们再长大些,结了头,才能移栽到这些箱屋里。”
季明礼听得脊背发凉。“结了头”?这世上难道还真有像人参果一样的东西?
然而,所有的猜疑都在大牛随手打开一扇竹箱小门後,彻底粉碎。
只见那狭小的竹箱正中,泥土之上,赫然生长着一个人!
那是个光头白肤丶宛如年画娃娃般的小人,闭目端坐于一株细白的植株顶端,两片硕大的白色叶片将它轻轻托起,随风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那纤细的茎秆就要折断。
“这……就是‘小人’?”
眼前景象未免太过诡异。
季明礼说着,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小人的手臂,触手冰凉,毫无生气,更像是在触摸一块石头。
“对啊,这就是小人。”大牛说完,绕到竹箱背面,双臂一展,竟将整个小屋连根拔起!
遮蔽一去,那小人陡然发出尖锐嘶鸣,声如万针齐刺,扎得人头皮发麻!
季明礼慌忙缩手欲捂双耳,却已迟了。
那小人猛地张嘴,露出一口尖细密齿,狠狠咬在他手背上!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