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蜜意无声
苏瑶那句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和着林野低沉的回应,还轻柔地悬在操作间温热的空气里。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挪移了几分,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浅浅交叠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毫无预兆地清脆一响。
这声响动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倏然投进了两人之间那片静谧而微妙的湖泊里。
一位穿着快递制服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大束盛放得有些张扬的香槟玫瑰,娇艳的鹅黄色与这弥漫着卤香的空间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对照。他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目光在店内逡巡,最後落在操作间门口的两人身上:“您好,请问哪位是苏瑶小姐?有她的花,需要签收一下。”
操作间里那尚未沉淀的微妙氛围,瞬间被这抹突如其来的丶浓郁的花香搅动。
苏瑶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诧异。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野,恰巧对上林野闻声转过来的目光。那双沉静的眸子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又落向那束过于鲜亮的玫瑰,看不出什麽情绪,只是握着长柄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些许。
苏瑶走上前签收,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花。馥郁的花香立刻扑面而来,与她身上淡淡的甜橙气息和周围醇厚的卤香交织,形成一种略显冲突又奇异的嗅觉体验。她抽出夹在花束中的卡片,打开快速扫了一眼,随即,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浮上她的脸颊。
“是大哥,”她擡起头,重新看向林野,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好笑,她晃了晃手中的卡片,“苏辰。说是恭喜‘林记’试营业顺利,还附言……”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野沉静的脸上,故意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卡片上那典型的丶属于苏辰的“直男”式祝福,“‘祝生意兴隆,像这玫瑰一样绽放光彩’。”
念完,她自己先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带着点亲昵的吐槽意味:“他这审美和祝福语,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着调。”
林野看着她脸上那明媚又带着揶揄的笑容,目光在她和那束过于招摇的玫瑰之间短暂地停留。她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但眼神深处那抹沉静并未完全化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个小小的插曲,然後转过身,重新拿起长柄勺,探入锅中。只是那搅动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慢,也更沉了一些,仿佛在按压着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苏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她看着林野沉默的背影,那比之前更显用力的肩臂线条,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这束热烈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的玫瑰,心里忽然微微一动,闪过一丝了然的明悟。
她没有去找花瓶,而是抱着那束花,几步走回竈台边,停在林野身侧。她没有立刻看林野,而是将目光投向那锅咕嘟作响丶香气越发醇厚的深色卤汁,声音放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带着一丝清晰的试探:“这花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香了,放在店里,怕是会抢了卤味的香气。”
她说着,微微侧过头,看向林野线条冷硬的侧脸,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而且……好像有点太招摇了,不太适合‘林记’,对吧?”
林野搅动卤汁的动作没有停,但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苏瑶看着她,忽然伸出手,不是去碰林野,而是从那束盛放的玫瑰中,小心翼翼地丶单独折下了一小枝。那枝上有一朵将开未开丶色泽更显温润柔和的香槟色花苞,以及两片翠绿的小叶子。
她将这一小枝花递到林野面前,声音柔软了下来,带着一点近乎哄劝的意味:“要不……我们只留这一小枝?放在窗台那个小玻璃瓶里,就挺好的,不闹腾。”
林野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苏瑶递过来的那一小枝柔美的花苞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苏瑶的脸上。苏瑶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真诚的笑意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缓缓流转,最终沉淀为一种更深邃的丶难以言喻的柔和。她看着苏瑶,看了好几秒,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应了一声:
“……好。”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一小枝玫瑰。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苏瑶温热的手指,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分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将那一小枝柔美的花苞和那双交叠了片刻的手,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温馨的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