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岩胜在离开前,彻底铲除了城内有异心的人,剩下的都是些忠心耿耿的家臣。
他们提议让继国缘一担当继任城主,继国缘一拒绝了,最终城主之位落到了叔父的长子身上。
叔父也有一对双生子,继国缘一在阿织与兄长的婚宴上还见过他们,面容也极为相似。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现在会生什么,端庄又不掩好奇地看着仪式台,然后偷偷凑到一起说着什么。
继国缘一没再管了,他追寻着阿织和变成鬼的继国岩胜的线索,踏遍千山万水。
每一次挥刀斩杀恶鬼,在对方化为灰烬前,继国缘一都会询问阿织和继国岩胜的下落。
可惜得到的答案要么是恐惧的否认,要么是毫无价值的模糊指向。
希望在冰冷现实的反复打击下变得越来越渺茫。
偶然的一次任务,继国缘一遇到了鬼舞辻无惨。
怀揣着强烈的恨意,日之呼吸的剑光撕裂了黑暗,但在千钧一之际,鬼将自身分裂成了数千份,以极其狼狈的形式逃走了。
继国缘一斩杀了他绝大部分躯体,却终究没能将他彻底湮灭。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鬼舞辻无惨彻底蛰伏起来。
而除了那些浑浑噩噩,只凭本能狩猎的低级鬼,其他拥有智慧的强大恶鬼,也销声匿迹。
即便如此,继国缘一也无法停止自己的步伐。
残垣断壁之间,他刚刚斩杀了一只盘踞在此处、以过往旅人为食的低级鬼物。
继国缘一收刀入鞘,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带着神祇般的精准和漠然。
余下的事由『隐』负责。
因为已经被询问很多次了,『隐』的人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大惊小怪了,她平静地说道:缘一大人,暂时还未现阿织小姐的踪迹
鬼杀队的成员都知道继国缘一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被鬼掳走的人。
鬼无法控制吃人的本能,每个加入鬼杀队的人,都无比清楚这个事实,因为他们都亲眼目睹过鬼吃人的惨剧。
而继国缘一,这个在鬼杀队当中如同神祇一样的男人,却好像并不认可这个事实。
他在寻找一个可能,也在寻找一个不可能。
阿织是否还活着?
兄长为什么变成了鬼?
夜晚的篝火旁,继国缘一静静擦拭着佩刀,火焰在他暗红的眼眸中跳动。
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阿织被带走的场景。
他曾跪在床前,亲手抚过那些挣扎的痕迹,也正是如此,他才能一遍遍自虐般地清晰回想起那些无助的指印。
刀身反射的寒光刺痛了眼睛。
无能。继国缘一对自己说。
作为剑士,他没能斩杀鬼舞辻无惨;作为弟弟,他没能阻止兄长变成鬼;作为作为曾经许诺过会保护阿织的人,他却没能够在她最害怕的时候赶到。
继国缘一很痛苦。
鬼王未灭,兄长成鬼,而阿织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他没能做成任何一件事。
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
京都的秋意浓得化不开,枫红似血,层层叠叠染透了宅邸的高墙。
这处悬挂着九条家纹的深宅内院,却死寂得令人窒息,风穿过回廊出空洞的呜声,庭院里不见半个人影。
阿织坐在廊下,手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
太阳落下时,她可以在整个九条宅邸活动,太阳升起时,她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屋子里了。
阿织不喜欢这样,她的时间完全颠倒了,不仅如此,她还被逼着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
指法错了。黑死牟提醒道。
他就在不远处,穿着深色的直垂,衣襟一丝不苟地交叠着,仿佛还是那个恪守礼仪的继国家主。
阿织的手指微微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抿了抿唇,没有抬头,一点都不想理黑死牟。
黑死牟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无声。
可阿织仍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鬼气缓缓逼近,她下意识地缩紧了肩膀,指尖死死抵在琴弦上,不敢再动。
即便知道了黑死牟就是继国岩胜,也隐约意识到黑死牟不会伤害她,阿织还是会被那六只眼睛给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