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偏离过阿织,仿佛这个房间中只有她一人。
在继国缘一尚未复生之前,黑死牟曾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他压抑着内心阴暗的占有欲,在失忆的阿织面前构筑着一个相对温和的形象,甚至不惜把她重新放归出来。
它以为可以凭借细水长流的方式,耐心地将阿织重新纳入掌中。
他的这份从容,源于他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掌控,以及在这个没有继国缘一的时代,他所拥有的绝对实力。
然而,继国缘一的出现,无情地驱散了他所有的谋划和傲慢。
那份深植于灵魂深处,跨越了数百年的忌妒、不甘和无力感几乎要把他撕裂。
明明触手可及即将达成的执念,再次变得遥不可及。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真正的太阳光辉之下,任何的阴影都无所遁形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夺回阿织的可能。
唇角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溢出了暗色的血液,黑死牟漠然地抬手抹去,没有让污秽沾污面前的白无垢。
在他从继国缘一面前败退后,他就取出了这身白无垢。
由能工巧匠耗尽心血打造出的举世无双的婚服,因为持有者的过分珍视,即便是经历了百年时光,依旧洁白如新,没有磨损分毫。
这也是黑死牟在失去阿织的几百年时光中唯一的慰藉。
黑死牟还能够想起少女穿着白无垢向他一步步走来的场景,他们在神官的见证下达成了婚契。
本该永结同心,共度一生的
难道他要继续等待吗?如同藏在阴沟中的老鼠那样,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太阳黯淡的时机?
黑死牟想了很久很久,深入骨髓的不甘让他走向了鬼杀队,提出了这个交易。
黑死牟一步步走近,停在纱帘前,能清楚感受到阿织的气息,他完全无视了阴影中那个让他忌惮无比的存在。
他与阿织,曾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们做尽了最亲密的事情,分享过彼此的体温与呼吸,如今却连真正见上一面都如此困难。
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他似乎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黑死牟目光贪婪地描绘着纱帘后的轮廓,以一种沙哑而缓慢的语调,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你要鬼舞辻无惨死
他顿了顿,六只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中是偏执的决绝:我会帮你。
这些话的含义,已经远远出了最初提出的提供位置了,黑死牟是在宣告,他将为了阿织亲手去诛杀鬼舞辻无惨!
从黑死牟进门开始,阿织就一直低垂着头,试图避开那令人恐慌的炙热视线。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而她的应对方式,依旧是不成熟的躲避。
但听到黑死牟这句石破天惊的的话后,阿织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头,隔着纱帘,震惊地看向黑死牟模糊的脸。
进入房间之前,锖兔还在反复告诫阿织要保持警惕,并再次强调了利害关系。
一旦作为源头的鬼舞辻无惨死去,所有经由他的血液改造成的鬼,理论上都会随之消亡。
黑死牟确实是接受了无惨的血变成鬼的,尽管他现在看似脱离了无惨控制,但最终他会不会也随之消失,这是谁都没办法保证的事情。
这样一个自身存亡与无惨紧密相连的鬼,却提出帮助他们除去鬼舞辻无惨的话,可信度可想而知。
黑死牟紧盯着阿织微微晃动的身影,重复着,声音中是斩钉截铁的疯狂:我会帮你!
他无比确定自己的结局,鬼舞辻无惨死后,他也会消散。
这是黑死牟在接受鬼血时,就已经知道的事实。
主动提供无惨的位置,既是为了在彻底消散之前见到阿织一面,也是想要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在阿织心中狠狠刻下一道属于黑死牟的印记。
黑死牟要让阿织永远记住他!
即便阿织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黑死牟仍旧想以这种方式,自私地在她心中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这是他最后的执念,也是对继国缘一最后的反击!
这些饱含着浓烈绝望情绪的话语,在阿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呆呆地望着黑死牟模糊的身影,脑海中一片混乱。
正因如此,她忘记了掩饰,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惊愕和震动,以及属于过去而不可能出现在失忆的她脸上的的痕迹。
那是黑死牟无比熟悉的痕迹。
你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