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要看看这人唱的哪一出。
放下手里草药,绕出屏风:“这位先生,找我?”
“爱丽丝小姐。”以她如今在伦敦上流社会的知名度和这显眼店招,他知道她的名字,并不奇怪。
再次被他鼻子吸走注意力,偏这人总用鼻孔看人,真像被贬下凡投成猪胎的天蓬那蠢货。
爱丽丝不语,从花瓶里拿起一支花端详,洗洗眼睛。
他有些绷不住,还装作无所谓地接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哈里里德。跟小姐算是同行,名下经营着包括邦德街、牛津街店铺在内的十几家里德药店。或许您听说过。”说出最后这句时,脸上是对方一定知道的自傲。
哦,同街店面最大那家。她确实曾路过。
“这次来,是跟小姐您谈笔大买卖。”没人接话,他也能自己把自己戏演完,“东方药膏在伦敦城里火起来了。据我所知,您的特色中式草药茶也卖得不错。但请恕我直言,您这店规模实在太小了,人手也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应付伦敦城里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
说着,他再次环视店内陈设,也打量唯二店员,眼里是明晃晃的嫌弃。
“所以呢?里德先生的意思是?”爱丽丝挑眉。
“我们两家合作如何?爱丽丝小姐出配方,我这里出人手和店面,扩大产量,让它配得上太太小姐们的需求。”药商里德道,“我可以让爱丽丝小姐店名在我家药店门外挂个小牌子,帮您宣传宣传。这是我的诚意。”
怎么还有人把白嫖药方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安妮所说反常买药人多半就是他派来的。分析不出配方,这才来“礼貌协商”。
爱丽丝撇撇嘴,不为所动。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觉得是个虽不划算但大体还有利可图的合作协议。而她并不需要外力,自己就足够应付。有玉杵在,再多药膏她都可以一次性制作完。限制她产量的向来只有药材数量和购买人数。
“里德先生,请回吧。”爱丽丝送客。
药商里德本觉得此事十拿九稳,没想到被人这样下面子。
他语气生硬道:“爱丽丝小姐,您别后悔。”说完摔门走了。
耽误这会儿功夫,天色已有些昏暗。
她继续把需要的甘草和忍冬花整理一番,装进布袋里,推门准备去艾德里安莫兰所在圣乔治教堂。
“爱丽丝小姐,天快黑了,要不我们替您去送吧?”安娜知道自己雇主是去给教堂送治病草药,怕她作为绅士家小姐遇到危险难以应对。伦敦的夜晚可从来不安全。
爱丽丝抬头看见夜色已渐渐浓郁起来。一轮圆月挂在天上,不分东西,笼罩这个国度,照亮大地。
“我坐马车,不碍事。”她嘴上说着,笑得轻松随意。
安娜只好为雇主叫来一辆公共马车。
天已黑透,街上行人少了很多,偶有看见,也多是躺在街上的流浪汉或者是喝得烂醉的酒鬼。
马车哒哒哒行驶在空寂的街头,格外显眼。
一阵刺耳的车辙摩擦声在夜里更显突兀。
马车突然停下,被几个凶神恶煞的街头混混围在中间。铁质的大家伙此时忽像个柔弱小可怜。
马车夫看了一眼背后的小姐,颤颤巍巍对几个混混道:“我就是个车夫,没……没钱。”
言下之意,让他们不要抢自己,背后的小姐才该是他们目标。
那几个混混也很如车夫的意,把他扯下马车,一脚踢开。车夫也顺势滚得远远的。
“小姐,下车聊聊吧。不然就别怪我们不‘绅士’了。”打头一个故意怪声怪气说话,用夸张动作装起绅士架子,逗引得周围混混全都大笑起来。
他们自以为是大灰狼,围住了一只可怜的小白兔,面前小姐只有任他们搓圆捏扁的份儿,便毫不顾忌,甚至乐于在撕咬前逗弄一番,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毕竟上流社会小姐少有夜间独自出门的,这样的机会难得,怎么会不多逞会儿威风呢。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惊慌尖叫、恐惧哭泣,全都没有。那位面容精致、气质不俗的小姐,依然好好坐在马车里,面色似乎一点儿没变。
夜色中,即便有昏暗路灯照亮,其实也看不太清车内人的表情。
若硬要说的话,好像嘴角弧度在不断扩大。
不会吧?一定是自己眼花。所有混混都坚信这点。总不能这小姐真一点儿不怕,甚至还笑得出来吧。
但总归少了点表演逗弄的兴致,干脆直接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