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回廊上,似乎传来一声模糊的嘟囔和翻身的响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沉寂。那两个侍卫并没有被惊动!
苏白这才敢大口地、无声地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警惕地环顾四周。
惊鸿轩的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他离开时还未散尽的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自己)。
就是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
苏白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如同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书案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终于,他摸到了书案冰凉的边缘。他蹲下身,凭借着原主记忆中那个极其模糊的印象,双手颤抖着在书案下方摸索。触手是光滑的木料和繁复的雕花。他摸索得很仔细,指尖划过每一道可能的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冷的绝望感再次爬上心头。没有?找不到?难道记忆出错了?还是那个暗格根本不存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他右手中指的指尖,触碰到书案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凸起!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按!
紧接着,书案侧面,靠近地面的地方,一块巴掌大小、与周围雕花完美融合的木饰板,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只手探入的暗格!
找到了!
苏白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颤抖着将手伸进那冰冷的暗格中。里面空间不大,指尖触碰到几个冰凉光滑的、圆柱形的物体——是瓷瓶!
他摸索着,凭借着手感,飞快地辨别着。一个瓶身光滑圆润,一个瓶身有棱角……终于!他摸到了一个瓶身刻有凹凸不平纹路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
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他看清了手中的小瓶——墨绿色的釉质,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瓶身上,用极细的银线描绘着扭曲盘绕的蜈蚣、蝎子和蜘蛛图案,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就是它!和记忆碎片中一模一样!
苏白心中狂喜!他紧紧攥住这冰冷的小瓶,如同攥住了救命的稻草!他不敢耽搁,立刻将手伸进暗格,想将其他瓶子原样放回,然后关上暗格。
然而,就在他的手再次探入暗格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灯花爆裂般的轻响,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足以照亮整个书房的橘黄色光芒,猛地在他身后亮起!
苏白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烛光!
不知何时,一支粗大的红烛,在离他不远处的另一张矮几上,被人点燃了!
跳跃的烛火,驱散了书房一角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矮几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
那个高大的身影!
萧烬!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换上了一身墨色的常服,外罩一件玄色绣金纹的宽大氅衣,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束起。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矮几旁的圈椅里,一只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的指尖,正缓缓从那刚刚点燃的烛火上移开。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冰冷、漠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酷的玩味,静静地、牢牢地锁定了蹲在书案旁、手中还攥着那个墨绿色小瓶、如同被钉在地上的猎物般的苏白!
空气,死一般寂静。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刑场上的五马分尸……还没让你学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跳跃的烛火在萧烬深不见底的眼瞳中投下两点冰冷的、摇曳的金芒,如同地狱深渊里点燃的鬼火。那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苏白——那个蹲在巨大书案阴影下、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卑微杂役。他的脸上还糊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脖子上缠着渗血的、肮脏的绷带,此刻正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手中死死攥着的,正是那个墨绿色、描绘着扭曲虫豸图案的诡异小瓶。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苏白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鼓点。手指僵硬地握着那个冰冷的小瓶,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无法松开分毫。完了……彻底完了……
萧烬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支着下颌,指尖在圈椅扶手上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叩击着。那叩击声并不响亮,却如同沉重的鼓槌,每一次落下都重重敲在苏白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阵灭顶的眩晕。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慢条斯理地扫过苏白惊骇欲绝的脸,掠过他脖子上狰狞的绷带,最后,定格在他紧握着瓷瓶、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眼神里,没有暴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种……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玩味。仿佛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幕,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己撞入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