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具碰撞的声音停了。
狭小的厨房里只馀下汁液沸腾的咕嘟声。
江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了眼睛关了火,将锅里的番茄炖牛腩倒进汤盆里:“先吃饭。你不是前两天跟我说想吃番茄牛腩吗?”
“你要去哪儿,江翎。”
陈乱又问了一遍。
凝固住的空气里,目光与目光触碰的瞬间像是一场沉默的对峙。
直到陈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重新响起来:“你要去0号污染区,对不对?”
衣料摩擦的轻响声中,陈乱攥紧在身侧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捧起来,握在掌心里的指尖被打开。
“手都掐红了,陈乱。”
而後那只手牵住他的手腕,引他到餐桌前坐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翎握着陈乱的肩膀俯身过来,嘻笑着用脑袋去顶陈乱的侧脸:“我忙活了一下午,给点儿面子呗?”
最後那份番茄牛腩端上来了。
氤氲的热气里,陈乱坐在江翎的对面,看着自己碗里被夹了一大块炖得软烂的牛肉。
“尝尝?”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
陈乱拿起了筷子。
“什麽时候走?”
那块陈乱已经尝不出来究竟是什麽味道的牛肉被慢慢咀嚼着咽下去,烫得喉头都开始干涩起来。
“明天。”
“这麽着急?”
“嗯。0号那边情况不太好,军部下了不少调令,很多部队都被抽调了过去。”
抽调一部分追猎者过去,也是军令。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陈乱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认真,没有人再去提起那个话题。
夜深的时候,江翎又站在了卧室门口。
雨还在下,陈乱起来关了窗户拉上窗帘,回过头来挑眉看着来人:“杵在那儿干嘛?当门神吗?还得我亲自去请你不成。”
潮湿的雨气被隔绝了,雨声也变得模糊起来。
室内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夜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两个人逐渐靠近的轮廓。
而江翎坐在陈乱身边,低垂着眼睫,目光细细地从陈乱被灯光融开的眉眼描摹。
“看什麽?”
一室温暖里陈乱线开了口,嗓音比平时低了些。
江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擡手抚过陈乱额前的碎发,沿着眉眼的起伏丶沿着侧脸的弧度滑落下来,于是专注的眼神也认真地寸寸落下来。
“看看你。”
“想好好再看看你。”
微微沙哑的嗓音明明是柔软的,此时穿过耳膜却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锐刺,根根分明地戳在了心口挤压许久的那片潮湿之上,在陈乱虚假的平静和镇定上扎出了裂痕。
于是酸涩压不住地从喉头开始蔓延。
为什麽呢?
为什麽?
江浔已经深陷绝境,为什麽剩下的另一个也要离开?
为什麽他这一生再一生,总是在不停地失去,不停地告别?
他以为他习惯了的,他以为经历了从前的那些他能够习惯了的。
可是他跟父母告别後父母没有回来,
跟姐姐告别後姐姐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