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梅烧了一锅热水,等水沸了,用木盆摇起来倒进竈房後面那个小屋的木桶里,又兑了些冷水,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合适了,才把人叫进来。
“水已经给你打好了,快去洗吧。”
“谢谢婶子。”
谢槿欢道了谢,抱着衣裳拄着木棍推开了那扇小门,小门後面是一间狭小的洗浴房,许家专门洗澡用的。
他关好门,褪去身上的衣裳,用木勺舀着水往身上淋,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块皂角,沾了水可以打出很多泡沫,把泡沫抹在头发上,可以清洗大部分的污垢。
洗完澡,谢槿欢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那种浑身黏腻的感觉终于消散了。
“头发湿着闷在屋里也不好,这会儿太阳也落山了,风吹着也舒服,去院子里晾晾干吧~”沈秀梅提议。
“嗯。”
谢槿欢也正有此意,慢慢挪到院子中间那颗枣树下,沈秀梅给他放了把旧竹椅,“就在这儿坐着,别乱动。”
谢槿欢听话的坐下,晚霞的馀晖瞬间包裹住他,他眯起眼,将半干的长发拢到身後,让微风轻轻吹拂着湿漉漉的发丝。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掠过他的鼻尖,他深深吸了一口,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沉闷似乎都散开了。
许砚从後山砍柴回来,肩上扛了一根大腿粗的木头,将木头放到院门口的地上後,他习惯性地要去井边打水,一擡眼,便看到了竹椅上的人。
小哥儿穿着宽大的旧衣,身形显得单薄,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他微微侧头闭着眼,白皙的脖颈和一小段锁骨从领口露出来。晚霞的馀光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安静垂着,整个人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慵懒和宁静。
许砚的脚步不自觉顿住,就那麽盯着人看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槿欢,没有惊惶,只有彻底的放松,安静得像是彻底融入了这片晚霞。
许砚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心跳沉沉地撞着胸腔。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走到井边沉默地打水洗手。冰凉的井水冲在手臂上,却压不下心头那过分跳动的心跳。待他擦干手,目光不受控制地又往那边飘去。
傍晚,许砚没有出门,他找了几根质地细密的枣木枝条,又去杂物间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开始慢慢地削。
刀锋在他粗粝的手指间转动,木屑簌簌落下,他削得很专注,也很小心。
得尽量削得光滑些,不能有毛刺。
沈秀梅见他忙活了这麽久,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你在弄什麽东西?”
许砚头都没擡:“练练手,看看刀快不快。”
沈秀梅明显不信,两步上前想要看清楚些,许砚却是眼疾手快的收起了手里的东西,将拿着东西的手背到了身後。
沈秀梅撇撇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偷偷做啥东西,送给心上人呢!”
许砚:“不是。”
沈秀梅再次撇嘴:“你要有这个觉悟,也算我老许家祖坟冒青烟了!”
许砚见他又要开始念叨,懒得再理会。
自从他年初从边关活着回来後,他娘就没消停过,隔三差五的在耳边念叨要给他娶个媳妇。
半年来媒婆登门四五次,说得姑娘也有,哥儿也有,但他见惯了生死,并没有娶妻的欲望,就全给拒了。
这可惹了他娘不快,寻着机会就要念叨两句,他都听习惯了。
沈秀梅叹了口气,没有心思去管他大儿子手里面到底拿的什麽东西了,摇摇头,转身离开。
她这个大儿子呀,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十五岁遇到官府强行征兵,被带去边关当了五年的兵,今年年初才刚回家,如今快二十一岁了,连个订婚对象都没有。
村子里的未婚的姑娘和哥儿都看不上他,不是嫌他太穷,就是嫌他年纪太大,他自个儿也不争气,整日板着个脸不说话。
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啥时候她才能见着儿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