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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艰难的抉择（第1页）

第16章艰难的抉择

调查组的风波虽然最终平息，但留给池骋的震撼和恐惧却久久无法散去。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封闭而保守的环境里，他和吴所畏的感情如同走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安危，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吴所畏被他拖累，毁掉大好前程。

几天後的夜晚，池骋再次将吴所畏约到了村後的河边。这一次，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决绝。

“畏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必须回城。”

吴所畏的心猛地一揪，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我说过我不走！池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

“没有过去！”池骋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後怕，“这次是赵老四，下次呢？举报信能来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下一次，我们还能这麽幸运吗？”

他双手握住吴所畏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听我说！现在的政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听说很多地方都在松动，回城的口子会越开越大！这是你的机会！”

“那你呢？”吴所畏眼泪涌了出来，“我走了你怎麽办？他们会不会更变本加厉地针对你？”

“我没事！”池骋语气强硬，“我成分不好，早就习惯了。我皮糙肉厚，他们不能把我怎麽样！但你不一样！”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畏畏，你属于城市，那里有你的家人，有更好的生活，有前途……你不该被困在这里，跟着我提心吊胆地吃苦。”

“我不怕吃苦！我只怕没有你！”吴所畏哭喊着。

“我怕！”池骋低吼出声，眼眶通红，“我怕你受委屈！我怕你被人指指点点！我怕我护不住你！我怕你会後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分析道：“畏畏，你冷静点想想。你先回去。政策一直在变，我能感觉到，不会一直这样的。等风头过去了，环境宽松了，我可以去找你！或者……或者你到时候再回来找我？都可以！但现在，你必须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吴所畏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为了说服他，一口气说了这麽多话，句句都像是在滴血。他能感受到池骋那深沉的爱和巨大的无奈。

是啊，池骋的预感是对的。他知道历史的轨迹，知道很快，个体经营丶人口流动都会逐渐放开。短暂的分离，或许真的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池骋，离开这个他付出了全部感情的地方，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池骋……”他扑进池骋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

池骋紧紧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这个铁打的汉子，眼角也终于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他何尝想分开？这简直是要把他的心挖走一半。

“不会太久的……”他声音沙哑地保证，像是在安慰吴所畏，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等我去找你。一定。”

在池骋反复的丶近乎痛苦的劝说和分析下，吴所畏最终艰难地丶痛苦地点头同意了。他知道，这是目前对两人最好的选择。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在一种压抑而悲伤的氛围中度过。吴所畏开始悄悄地办理回城的手续。池骋则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甚至第一次低头去求了人），尽可能地加快流程，确保吴所畏能以“病退”的理由顺利回城。

分别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公社唯一的班车将载着吴所畏和其他几个幸运的知青前往县城的火车站。

知青点外，挤满了送行的人。有人依依不舍，有人羡慕不已。

吴所畏提着简单的行李，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看到了。池骋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他依旧穿着那件旧军装，身姿挺拔如山，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盛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丶不舍和叮嘱。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吴所畏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多想冲过去，再抱抱他，再听听他的声音。

但他不能。他只能用力地丶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池骋也看着他，极轻极轻地，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走吧。别怕。等我。”

班车发动了，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所畏！快上车了！”同行的知青催促道。

吴所畏最後深深地看了池骋一眼，转身，决绝地踏上了班车。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班车缓缓啓动，驶离了望乡屯，驶离了这个留下他最深爱恋的地方。

土坡上，池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了视野中。

吴所畏靠在车窗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窗外是熟悉的土地和白桦林，此刻却变得如此令人心碎。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而站在山坡上的池骋，直到班车彻底消失在尘土尽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寒风卷起他的衣角，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他的心，随着那远去的班车，也一起被带走了。

但他紧握的拳头，却缓缓松开。眼里虽然仍有痛楚，却多了一份坚定的希望。

畏畏，等着我。很快。很快我就会去找你。

他在心里，再次许下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