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怀眠的声音有点发哑。
“听说是温养经脉的好东西,叫什麽凝脉散。”掌柜的擦了擦手上的药粉,笑着说,“送东西的人说,比你之前买的软筋草管用,让你每天用温水调着喝,坚持一阵子,经脉就能强些。”
沈怀眠攥紧布包,指腹捏着布上的补丁,喉结滚了滚:“我不要,你还给送的人吧。”他怕再拿着这布包,有人就有理由再对他好。
“这……”掌柜的面露难色,手里的布擦了又擦柜台,“人家特意说让你收下,还留了话,说要是你不肯要,就让我别勉强,只是这药放我这儿,我也没地方用啊。”
沈怀眠没再说话,转身就走,把布包放在柜台上,布包落在柜面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声响。走出药铺时,他忍不住又往巷口看了眼——还是没人,只有风吹着巷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落下几片枯黄的叶。
回到白府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後院的桂花染成了金红色。
沈怀眠刚走进月亮门,就看见白君行蹲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张黄符,正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皱得紧紧的。地上落了不少桂花,沾在他的衣摆上。
“怀眠,你回来啦!”白君行擡头看见他,赶紧站起来,把手里的符纸递过去,“你看这符纸,不知道是谁贴在咱们院门上的,上面的纹路好奇怪,既不像镇宅符,也不像驱妖符,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
沈怀眠走过去,目光落在符纸上——符纸是淡黄色的,边缘有点毛边,朱砂的颜色很正,是玄清宗特有的朱砂,符纹是“护院诀”的变体,比寻常的护院诀多了两道细纹,是为了更好地挡住魔气。
边缘还留着点朱砂渍,和湖莲村那张避魔符上的一模一样,是清夜澜画符时,指尖不小心蹭到的。他指尖颤了颤,伸手接过符纸,指腹捏着符纸的边缘,力道不自觉地大了些,把符纸捏皱了点。
“别管它,可能是哪个游方道士乱贴的。”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伸手把符纸从白君行手里拿过来,转身就往草丛里扔。
符纸没扔远,落在桂花枝下,沾了片淡金色的花瓣,像个被遗弃的小物件。
白君行愣了愣,看着那团符纸,又看了看沈怀眠紧绷的侧脸,挠了挠头:“可这符纸看着挺精致的,针脚也整齐,不像乱贴的……”
“我说别管就别管。”沈怀眠的声音沉了些,转身往屋里走。他怕再看一眼那符纸,就会想起清夜澜画符时的样子——师尊总喜欢坐在书房的窗边,阳光落在他身上,手里拿着符笔,指尖微微弯曲,一笔一划地画,偶尔会擡头看他,说“怀眠,过来帮我磨点朱砂”。
之前也是这样,在他的院门上贴满护符,说“这样你夜里就不用怕魔气了”,可最後,他还是被魔气缠了身。
屋里的窗开着,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气,落在沈怀眠的袖口上。他擡手拂开袖口的花瓣,走到窗边,看着草丛里那团被揉皱的符纸,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堵着,闷闷的。
他知道,清夜澜在找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可他不敢回应——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而巷口的拐角处,清夜澜靠在老槐树上,手里攥着块绣着歪莲的帕子。
帕子是当年沈怀眠绣的,莲瓣缺了一片,是绣到最後,线不够了,他还笑着说“师尊,就当是被虫咬了一口,也好看”。他看着沈怀眠走进屋,看着那团被揉皱的符纸落在草丛里,喉结滚了滚,没上前。
风把桂花的香气吹过来,落在他的玄色衣袍上。
温云尽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买的桂花糕,是沈怀眠以前爱吃的。
他看着师尊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扇窗户,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担忧:“师尊,师兄他好像不想见您……连您贴的符纸都扔了。”
“没关系。”清夜澜的声音很轻,目光还落在那扇窗户上,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歪莲,“他需要时间,我等。”一百年都等了,再多等些日子,等他愿意放下过去,愿意再看自己一眼,就好。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包——里面是新调的凝脉散,比上次的多放了些月心草,还加了点蜂蜜,怕他觉得苦。
屋里的沈怀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铁片,在窗口坐了一会便觉得无趣,回到床上入睡。
几天後,沈怀眠去药柜找软筋草时,在最里面的抽屉里,看到了个蓝布包——是那天他在药铺拒绝的凝脉散,布包上的补丁还在,旁边放着张纸条,是管家的字迹,写着“药铺掌柜送的,说对小公子经脉好”。
他指尖碰了碰布包,药香从布缝里飘出来,还是那熟悉的清苦混着甜。
他没说破,只是把抽屉轻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