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种眼神,前世,他便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看着萧翎钧。
这双手,这身体是陌生的,却又被林文远以如此熟稔的口吻叮嘱着。
许多记忆的碎片撞入脑海。林初瑜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萧翎钧讳莫如深的态度,林文远此刻的言语……
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与林文远关系匪浅的女子身上,此刻正被他唆使着,去毒害那个尚且年少的萧望卿。
简直荒唐。
林文远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言不语,那点慈和的笑意便淡了些许:“知微?可是还有何处不明?”
他叫自己知微。
“微儿可是又怕了?”她听到林文远的声音放得更缓,“莫怕,姑父岂会害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事成之後,东宫那边…自有你的好去处。”
他提到东宫那边。
“此事一成,姑父必在殿下面前为你沈家美言。安榆那孩子,往後在宫中也能多得几分照拂,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知微动了。
没有预兆,毫不迟疑。
她那只握着瓷瓶的手倏然翻起,并非攻击,而是向上疾探,五指扣向林文远的手腕脉门。
林文远温润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腕骨骤然一麻,一股绝非眼前这娇弱甥女应有的力量狠狠扼入筋脉,剧痛钻心,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要挣脱,另一只手疾擡格挡。
但沈知微的动作更快。
扣住他脉门的手指如生根般纹丝不动,借着他本能後撤的力道,她整个人已从椅中旋身而起,另一侧手肘猛地撞向他肋下某处。
动作干净利落。
“呃!”林文远所有力道顷刻泄去,呼吸一窒,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沈知微顺势侧身,扣着他脉搏的手向下一压一扭。
一声轻响。
林文远已被她反拧着胳膊,脸朝下死死按在了方才她坐着木椅的硬扶手上。冰凉的木棱硌得他颧骨生疼,半张脸都挤压得变了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当朝太傅,此刻以一种屈辱而狼狈的姿势被制住,动弹不得。
沈知微的脑子很乱,也很烦。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记忆中的林文远还是那个会笑着轻抚她额发的长者。只是她来得太突然,又正撞见教唆犯罪的现场,总得问个清楚。
林太傅试图挣扎,却发现压在他背後的那只手看似纤细,力量却沉得吓人,捏着他脉门的手指更是控住了他全身气力流转的关窍,让他连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
书房内落针可闻,只剩下林文远强压下来的粗重喘息。
沈知微俯身,气息平稳,她刚被吵醒,算不上好脾气地凑近他耳边。
“林大人。现在,我问,你答。”
林文远身体猛地一颤。
“……你,”他艰难地侧过头,试图从扭曲的角度看清制住他的人,眼底尽是惊疑与骇然,“你是谁?”
沈知微没回答,指尖在他脉门上又加了一分力。
林文远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咬紧牙关才咽下痛哼。
“我问,你答,”她侧过头思考了一下,馀光瞥到自己垂到肩膀上的流苏耳坠,“从头开始,我是谁,这是何处,你口中的殿下丶安榆又是谁,而你,为何要借我的手,去毒害三皇子萧望卿。”
她每说一句,林文远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瞳孔紧缩,面露不解,但腕间加剧的剧痛令他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