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如大梦初醒,枯瘦的脊背死死抵住门板。
咔嚓。
门板应声碎裂。
鲁伯如断线风筝般被巨力撞飞,重重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尘灰。
怀中几块碎银,连带一枚黄澄澄的小印,叮当滚落泥尘。
数名甲兵踏着碎裂的门板涌入,铁靴踏地,震得小屋簌簌落灰。
一卒眼疾手快,抢过碎银,又捏起那铜印,怪叫道:“头儿!有硬货!”
鲁伯惊恐万状,挣扎着扑过去,死死攥住一伍长模样的兵卒裤脚,涕泪横流,口中啊啊哀鸣,眼神却不受控地飘向里间门帘。
伍长眼中贪光大炽,一把夺过印章,狠狠怼在鲁伯青肿的颊边,朝里间使了个眼色:“老不死的!这宝贝哪来的?!”
里间门帘被粗暴扯落。
一兵卒狞笑着,将蜷缩在榻上的鲁小郎,拎小鸡似的提起。
孩子喉间挤出濒死的抽噎,小脸青紫。
恰在此时,巷外蹄声如雷,数骑勒马。
赵俨翻身下马,步履沉冷,踏入这方破败小屋。
“将军!”伍长抢步上前,叉手躬身,将铜印高高托起,“这老叟身上搜出此物,想是质女所留。”
赵俨目光扫过铜印,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竟是永通票号的密押。凭此印,不拘分号,不拘持者,可立兑银票。
靴尖碰了碰鲁伯青肿的颧骨,赵俨喉间迸出一道低音:“哑巴?”
伍长见赵俨眉间煞气翻涌,心知将军怒意未消,暗道不妙,忙不叠地朝里间努了努嘴。
里间那卒会意,将鲁小郎往榻沿重重一按。
鲁伯见孙子被挟,残躯痉挛,爆出非人惨嗥。
赵俨俯身,声线压得极低:“质女呢?”
孙儿断续的抽噎绞碎老人最後防线。
鲁伯枯枝般的手指,用尽残馀的所有气力,指向巷子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哼!”赵俨冷笑起身,“伍长!此印留拓後,速呈御前!若延误,提头来见!”
那头舒窈钳着春桃腕骨,自鲁伯门前仓皇奔出,一头扎进更浓的黑暗。
身後恶犬狺狺之声,时远时近,竟是如何也摆脱不开。
怎麽追的那麽紧?!
舒窈心腔狂擂,几乎撞碎肋骨。
一声惨嚎刺破夜空,生生压过四野犬吠,直刺入舒窈耳中。
这声音……鲁伯?!
舒窈浑身血液刹那凝住。
脑中唯馀一字烙得滚烫:逃!
“姑。。。姑娘。。。鲁…鲁伯。。。。。。”春桃抖如风中落叶,唇瓣翕动,只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别管了!快跑!”舒窈箍着春桃腕骨,力道几欲捏碎那细腕,猛地发力一拽。
春桃未及惊呼,整个人便被一股蛮力带得离地半尺,朝更深的暗影中亡命而去。
亡命奔突半晌,春桃喉管里拉风箱似的呼呼作响,勉强提着气问:“姑…姑娘!往…往哪……”
往哪逃?
鲁伯已经暴露。
猎犬又追得那麽紧。
眼下唯一脱困的法子就是混入人堆。
“朱雀大街!”舒窈声气短促如刀,脚下毫不停滞,“混进人堆!”
话音未落,远处炸开一声地动山摇的闷响。
舒窈心头剧跳,仓惶擡首,循声望去。
但见那晋国皇宫方向,残破不堪的堞墙上,一面玄黑如渊的梁字大纛,在冲天火光的映衬下,正猎猎狂舞,似要撕碎整个夜幕。
梁军破晋?!
惊雷炸在心头,却无暇细究。
“站住!”一声厉喝直贯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