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带着暖意的亲近,于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奢侈。
尽管内心深处知道这份主动太过突兀,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许是有了身孕,她心境不同了……
沉默一瞬,他垂眸看她,目光深沉:“好。”声音出口,比他预想的要更为温和,“朕陪你。”
她甩开袖子,转身向殿外走去,步速比平日稍快。
萧承璟心下蓦地一紧,不假思索地探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动作快得近乎本能,指尖力道透着急切。
“小心些。”他声音有些紧绷。
姜舒窈顺着他的力道站定,意外地没有抽手。
她擡眸,眼底如深潭泛漪,交织着令人心折的倔强,却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化作一片沉静。
羽睫轻颤,终是默然垂首,任由他掌心的温度穿透衣袖。
在彼此间牵起一道无声的暗流。
那一眼,看得萧承璟心头微动,手下意识地沿着她的小臂向前滑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牵着她往殿外走去。
春日暄和。
两人并肩行于御苑石子铺就的小径上。
他不语不言,却不着痕迹地迁就着她的步调,衣袖若即若离地与她相触。
还是舒窈先开的口:“说起来……”她话音低徊,仿佛不愿惊破份宁静,“陛下先前命人做的那道蟹橙酿,当真滋味极好。”她眼睫轻垂,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赧然,“那时臣妾……好像还与陛下置气呢,可尝过一口後,便觉得……实在美味得叫人没脾气。”她擡袖虚掩了掩唇边笑意,语气却无端多了几分遗憾,“可惜如今有了身孕,太医嘱咐寒凉之物需忌口,怕是许久都尝不到这般滋味了……”
萧承璟明知她从不做无谓之事。
可她的温软,她的称赞,与她的回味,太像是一点一点在接纳他的好意。
他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虚幻中。
垂眸看她,他眼底漾开温存涟漪:“难得你还记得这般清楚。”他擡起手,指背极轻地掠过她颊边散落的发丝,“区区口腹之欲,有何难?”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笃定,“天下鲜物何其多?蟹性寒,便不用蟹。朕命尚食局调弄新味,定不输那道蟹橙酿。”他目光落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愈发轻柔:“待你生産之後,身子大好了,朕带你去江南。让你尝遍最地道的时令之味。”说完,便用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她毫不示弱,立刻捏了回去。
这细微的抗议,非但没让萧承璟不悦,反而让他心头一松。
她并非全然温顺逢迎……
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扬,竟从这小小的对抗中,品出一丝窃喜。
或许她真的在尝试卸下心防……
他眸光愈发柔和,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宠溺:“说起从前,倒让朕想起,你在行宫偷吃绿豆糕,被朕抓个正着的模样。”他低笑了一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像只馋嘴的猫儿,朕的窈窈,即便是耍小性子,也是可爱的。”
闻言,舒窈仰起脸瞪他,目光似怨似诉:“陛下难道不知道臣妾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吃?”说着,她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将旧日被禁锢的委屈,恰到好处地翻出一角。
“朕知道。”他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所以朕才日日都来看你,盼着哪天……”凝视着她,他眼底波光浮动,“你能不再躲着朕。”
眼底掠过些许冷嘲,舒窈轻哼一声:“那陛下以後也要每日都来?”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若没有陛下陪着,臣妾怕是走不了这麽远的路。”她话音轻柔依旧,却似温柔刀,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是他拘着她了。
萧承璟眉宇舒展,仿佛春风化雪。
朗声笑起来,他答得毫不犹豫:“好!朕允了。”又沿着石径缓行数步,这才状似无意地提起,“朕听闻……贤妃来过?”他略一顿,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在意,“她可与你说什麽了?”
舒窈脚步未停,心下雪亮,略作沉吟後缓声道:“贤妃姐姐伤怀外祖父,乃人之常情。陛下也知,她最是恪守宫规,纵使心中悲切,也谨守後宫本分,未曾对臣妾吐露半句不当之言。”她侧首望来,眸光清凌凌地映着天光,似乎有些委屈,“陛下刚允了日日陪臣妾散步,转眼便这般追问……是不信臣妾,还是不信贤妃姐姐?”语罢,指尖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下。
萧承璟自知失言,立刻收拢手掌,将她作乱的手指稳稳擒住,拇指安抚似的细细摩挲:“朕自然信你。”
舒窈别过脸去,心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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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男人改不了试探的毛病[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