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但那沉默本身,已是承认。
一旁的沧璃也甩了下尾巴,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翻腾的情绪。
她擡起发颤的手,指尖轻轻触碰上他心口那道始终未曾愈合的伤痕。
“为什麽……”温音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麽要伤害自己?”
指尖下的肌肤传来细微的震颤。
沧瑜垂眸看着温音落在心口温热的手指,那仿佛永远不起波澜的墨色眼眸,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擡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拭去温音脸颊的泪痕。
“鲛人寿命太长,动辄近千年。”
沧瑜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若只是付出一点心头血,就能让你体质强健,延年益寿,能让你陪我们更久……”他顿了顿,语气里是近乎偏执的坚定,“这点代价,于我而言,不足为道。”
温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温音,鲛人能活近千年,但人类的寿命,不足其十分之一。”
他陈述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而鲛人一族,骨子里便是从一而终的种族。一旦认定伴侣,便是永恒。”
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与她的相抵,墨色的眼眸如同最沉的夜,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你若是不在了,我们也会……随你而去的。”
温音彻底怔住了,酸涩与震撼交织着席卷了她。
她看着沧瑜眼中的认真与决绝,看着旁边沧璃虽然别开脸却紧绷着丶显然默认了一切的侧影……
她终于明白,那每日服下的药丸,承载的不仅是改善体质的希望,更是这两个强大存在,向她许下的丶跨越种族与生死的沉重誓言。
月光无声地洒落,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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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温音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此刻她正坐在临水的露台边,手中是一颗淡红的药丸。
指尖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神色如常地将其放入口中,就着温水安静地咽下。
沧璃就守在她身边,巨大的幽蓝尾鳍半浸在相连的浅水池中,上半身却懒洋洋地趴在温音身侧的软垫上。
他那双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音吞咽的动作,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与满足。
见温音吃完药,他立刻像只得到奖励的大型犬科动物,带着冰凉水汽的尾巴尖亲昵地卷上温音的小腿,轻轻磨蹭。
他凑近她,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种奇异的占有欲:
“感觉怎麽样?”
他低声问,蓝眸亮得惊人。
“我好像觉得……我的血,正一点点和你融为一体了。”
温音垂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沧璃敞开的衣襟处。
那里,也有一道与沧瑜如出一辙浅浅的伤痕。
显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对兄弟已经达成了某种“轮流”的协议。
心尖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但这心疼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种更释然的情绪所取代。
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沧璃心口的那道浅痕,动作温柔得如同羽毛。
沧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甚至享受般地眯起了眼。
“若是拒绝,让你们在我百年之後随我而去,那才是真正的残忍吧。”
“既然你们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留下我……”
温音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那麽,我们就一起,好好珍惜这多出来的时光吧。”
不是负担,不是亏欠,而是共同的选择,是双向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