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晖既然是来拍照的,想必会去视野更开阔的地方。方森屿毫不犹豫迈向了左边,走了约莫数百米,穿过一片细密的小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方森屿一擡头,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馀晖站在田野间的水塘边,手里举着的相机对着夕阳下的水面。
夕阳丶水面和她的背影融在一起,静谧得像莫奈笔下一幅画。
“馀晖!”方森屿双手在嘴边拢成个喇叭状,把喊声传得老远。馀晖一惊,猛地回过头来。
“回家吃饭啦——”他又喊了一声,扬起嘴角,朝她走去。
馀晖看清了来人是他,不禁笑起来,伸手指向天空。她指尖划过之处,漫天火烧云正热烈地燃烧,橘红与绯红交织翻涌,几乎染透了整片天际。
“你看,”她的声音被风送过来,带着点雀跃的清亮,“天空写着我的名字。”
方森屿顺着她的动作微微擡了擡下巴,目光却没往天上移,一瞬不瞬地望着水边的人:“嗯,美得挪不开眼了。”
方森屿在她身旁约半臂的距离站定,馀晖什麽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可方森屿站了一会,就觉得身边好像立着高温的火球,自她那一侧渗出来的灼人温度,从皮肤一路烧进胸腔里。
方森屿那张一开口就能跑火车的嘴,此刻竟然熄火了,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他索性也不说了,就她并肩站着,一同望向天边翻卷着的云浪,让黄昏的光线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水塘边交叠成模糊的一团。
水面上绚烂的颜色渐渐淡了,从绯红褪成浅紫。馀晖低头整理相机,将它仔细收进背包里,轻声打破了这片宁静,“走吧,该回去了。”
方森屿的目光跟着她:“不和你的名字合张影吗?我可以帮你拍”
馀晖摇头:“不用,有些风景用眼睛看才是最美的。”
“那倒也是。”方森屿应着,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双肩包,搭在自己肩上,示意她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後地穿过田块,脚下的田埂变成了坚硬的水泥路面,鞋底碾过碎石子的声音变得清脆起来。
馀晖侧过头,等到方森屿跟至身侧:“你是特意出来找我的?”
方森屿:“嗯,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还以为你走丢了。”
馀晖:“是嘛?我手机静音了,一直放在背包里没听到。”
“没事,反正我能找到你。”方森屿的声音不高,晚风把这句话裹得温温柔柔的,直往馀晖心里钻。
两人并肩而行,距离不经意间靠得很近,馀晖的手臂偶尔会不小心擦过他的胳膊。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妙。
于是她急中生智,薅了几根路边的细长野草,双手拢在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拈动着草茎,借这个动作悄悄拉开一些恰到好处的距离。
方森屿倒真没什麽逾矩的念头,两人只是并肩走着,也能生出又安心又浪漫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新鲜。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馀晖拈着草叶的手指上。
“一起挽着手,坠入爱里。”
不知怎的,这句歌词毫无征兆地跃进他的脑海里,带着八音盒清灵的旋律,把他脚下的水泥路化作了蓬松的彩云,让他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夕阳正沿着天际线缓缓沉落,远处的村庄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晚风里混着不知谁家的饭菜香。他们在铺满晚霞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走向夜色渐浓的村庄。
莫梓言望见走进院子的两个身影,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道:“电话不接,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馀晖拍掉手里草叶子,笑着解释:“丢不了,就是手机静音了,揣着包里没注意。”
客厅的麻将桌刚好传来推牌声,吴瀚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人齐了?走,吃饭了。”几个粘在麻将桌旁的屁股,终于挪了个位置。
馀晖跟着莫梓言後面,进厨房洗手,鼻尖却被饭菜香勾住,“好香啊,今天是请了大厨过来做饭吗?”
莫梓言掀开锅盖,里面漫出来一阵白汽,随後露出盘子里卧着的清蒸鱼,她冲馀晖眨眨眼:“我们这儿自备大厨,你猜猜是谁?”
“你做的麽?”馀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凑过来看到锅里的菜,“哇,好久没吃过清蒸的鱼了。”
莫梓言用防烫夹将盘子夹起来:“今晚桌上的菜全都是小方做的。”她说着,端着盘子往客厅走。
“哈?”馀晖一脸难以置信,那个人还会做饭?
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