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城门候是不是跟你有仇?无缘无故便将我扣下。”
城门候上面是司马,再上面是城门校尉,隶属北军,仅听皇帝号令,谁不知魏琨是皇帝的人,这城门候却敢扣她。
魏琨顿了顿,回她,“我不认识这人。”
那这就更不应该了,既不认识,为何要针对他们。
伏嫽被关进大狱以后,狱卒说有人领她,出来以后却是齐地的游侠,前后一细想,她顿觉那西城城门候可能是梁献卓安插在朝堂的细作,她急忙跟魏琨说了自己的揣测。
魏琨微拧眉头不语。
伏嫽是没什么好担忧的,长安西城当然很重要,上林苑屯兵若想进长安城,最近的就是走西城,一旦长安城内有兵变,西城便极为紧要,只是没料到梁献卓的细作已经坐到西城城门候的位置,戾帝登基将将才一年,他大抵早在戾帝登基前就图谋长安了吧。
不过西城城门候就算真是细作,她也已收买游侠,只要游侠成功杀了梁献卓,便不再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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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多雨,淅淅沥沥的滴在掖庭的宫道上,几个身影冒雨在宫道上行走,快步至一间弄堂,弄堂原先破了屋顶和交窗,现在都修好了,屋内的床榻摆件都很齐全,不再是先前破败不堪,受风吹雨打。
梁献卓半靠着凭几,双目微合。
薄曼女跽坐于茶案前,正在烹茶,沸腾的茶水被倒于青铜釜器中,再端起置于梁献卓的手边,软语温柔的叫他吃茶。
徐节走进来,躬身道,“大王,灌孟求见。”
梁献卓睁开眼,道一声进。
片刻游侠灌孟走进来。
梁献卓问道,“事成了吗?”
灌孟艰难摇头。
梁献卓招他近前,他走近跪下,梁献卓便端起釜杯,一点点将滚烫热茶自他头顶倒下。
“若非孤身陷囹圄,岂会用你们这样的废物。”
灌孟被烫的龇牙咧嘴,急道,“虽然仆等未成事,但仆等也不是无功而返,还请大王屏退左右,仆有事相告。”
徐节和薄曼女自觉退到弄堂外面。
梁献卓坐等他禀告,片刻间,他骤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精准的朝梁献卓心口刺去。
梁献卓慌忙避让,那匕还是刺中了他的肩膀,他抓起釜杯掷向灌孟,向外呼救一声,便有四五个红衣黑甲的卫士冲进来,飞拿下了灌孟,准备就地处决。
“等等,”梁献卓忍痛道。
几人将灌孟五花大绑,扔到地上又退出去隐去了身形。
薄曼女和徐节匆忙入内,一见他受伤,皆心急,两人扶他坐上榻,赶紧取来药为他包扎。
“多亏陛下暗中遣人来保护表哥,否则……”薄曼女哽咽着说不下去。
薄朱去世以后,戾帝仿佛忽然念起了兄弟亲情,偷偷命人修缮掖庭,将梁献卓住的这间弄堂好生规置,如此也有了人能住的模样,还怕梁献卓被害,遣了人来护佑,这一看就是戾帝因为薄朱的死而心生愧疚,才会善待起梁献卓。
梁献卓抿直唇,半晌看向地上的灌孟,“不杀伏嫽却跑来杀孤,孤看你是活腻了。”
灌孟跪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响,“求大王饶恕仆,仆只是为财迷,才昏了头……”
他见梁献卓目有杀意,丝毫不敢卖关子,忙说道,“伏嫽出两万金,买大王的命。”
他敢应下这笔买卖,只是想过梁献卓已入掖庭,薄朱死了,梁献卓身后空无一人,他杀一个被软禁的诸侯王,不会被人报复,只是事与愿违,梁献卓人在掖庭,竟然还有人护卫,可见其有东山再起之势。
梁献卓未出声,薄曼女先怒道,“这贱妇好歹毒!”
梁献卓半眯眼,辨不清是喜是怒。
灌孟迟疑的看了看梁献卓,讪讪道,“她会齐语。”
梁献卓怔了怔,侧头问徐节,“伏嫽会齐语,你怎么没告诉孤?”
徐节诧异,“舞阳侯长居京兆,伏嫽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从没去过齐地,怎么会我们齐语呢?”
当初择选齐王后,就已经将伏嫽的家世背景悉数摸清,这不可能有错,齐国远离京兆,伏嫽并无亲眷友人在齐国,她会齐语着实匪夷所思。
梁献卓缄默了片刻,道,“拖下去。”
灌孟大叫饶命,“大王如今身边能用的人只剩仆等,杀了
仆等,以后在长安还有谁来替大王做事。”
薄曼女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表哥已经不需要一群随时可能会被策反的蠢货了。”
灌孟被拖走,弄堂外传来惨叫,片刻便静下来。
“表哥想要杀伏嫽何其简单,陛下现今顾念表哥,只需告知陛下,伏嫽派人刺杀表哥,陛下自会杀了她,”薄曼女说道。
梁献卓看了眼自己肩头的伤,笑道,“这妇人胆识过人,杀了太可惜。”
不杀,难道还要等将来纳入齐国后宫,收为己用?
薄曼女心中对伏嫽愈加憎恶,只不接这话,起身行了退礼,负气走了。
已至夜深,徐节服侍梁献卓躺下歇息,茶案上的一点烛灯摇曳,火光渐渐微弱。
好像有个女人趴在茶案上,她穿着妃色纱衣,身形单薄,藻松散的垂落,只是一个背影,就寂寥的好似失去了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