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微一怔,眼中露出一丝迟疑。
毕竟这是姬家大公子的内院,她虽为人妇,终究是新入门,理应避嫌。
她正欲婉拒,姬栩已似看出她的顾虑,淡淡一笑,语声从容:
“弟妹不必多想,这府中人心我清楚,无人敢妄议。”
“况且,我与子溯素来亲厚,他向来疼阿梵。你照看阿梵,他更不会说些什么。”
姜辞略一思量,微微颔首,笑道:“那便叨扰大哥了。”
姬栩点头,吩咐下人将庭中小案搬至廊下,又命人去取笔墨与清茶。
竹娘贴心地去备点心,不多时,纸笔、画帛、茶盏俱已备妥。
姜辞落座于院中石案旁,阳光掠过竹影,暖意融融。
姬栩缓步走近,在她对面落座,抬手挽起宽袖,亲自替她研墨。
姜辞望着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等小事,怎敢劳大哥亲手?”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自在。
姬栩却只一笑,声音温润如春水拂玉:
“都是闲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带兵打仗,舞刀弄枪我不擅长,但这研墨一事,我自幼熟得很。”
他话语不多,举止有度,连袖边都不曾碰到案上一寸,只见砚中墨色渐浓。
姬栩看着不远处的姬云梵,神情温柔,语声低缓:
“你既肯陪阿梵玩,反倒是我该谢你才是。”
“我的身子,常年缠绵病榻,陪不了他太久。他一个人在这府中,年岁虽小,却总是懂事得过了头……若是他娘还在,他本不该这样孤单。”
他说得极轻,尾音淡淡,却藏着一点近乎不愿提及的哀色。
姜辞闻言,立刻温声道:
“大哥不必多虑。若我闲时无事,自会抽空多陪阿梵说说话、画画纸鸢。”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语气极是柔和体贴:
“再过几年,阿梵便也要跟着二伯入军营了,军营中那么多男子,他一定不会孤单。”
话未落,姬栩的神色微微一敛。
他的指节在衣袖下轻轻收紧,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从军二字,对旁人而言或许是荣耀,于他而言,却未必是期许。
姜辞心中微动,眉眼间不动声色地略作转折,唇边一笑:
“阿梵,你不是说想要一只很威风的老鹰?”
小少主此时刚捧着一碟芝麻点心凑上前来,咬着一口脆皮笑嘻嘻地说:
“我想要很凶的,眼神要狠,爪子要尖的!”
“要那种一飞上天,所有人看了都怕的!”
姜辞莞尔,点了点头:“好,那我便画一只最凶的给你。”
她执起画笔,轻轻蘸墨,低头落笔,神色渐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