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安缓缓将手中茶盏放下,转身前,抬眸望向姜辞,眉眼盈盈,语气温婉得几近天真:
“二表嫂与子叙表哥,果真心善。”
她唇边笑意淡得发凉,像是盛夏时节下的一场暗雪,掩得住锋芒,却掩不住那一丝彻骨阴鸷。
这一刻,姬栩只觉眼前这个女子,既陌生又可怖。曾经笑言欢的熟悉,如今皆化作心底隐隐发寒的排斥。
可寄秋既已一力揽下所有罪责,人证物证俱指向她一人,他纵想说些什么,也无凭据将沈如安牵扯其中。
他目光深沉地望着沈如安,语气平缓却透着疏离:
“如安表妹,不知你打算何时回溪陵?”
此话一出,姜辞也看向了姬栩。她在那一瞬明白过来,姬栩心中其实早已有所判断,知道幕后之人正是沈如安,只是同样苦于
没有证据。
毕竟他们是表亲,沈如安的父亲又是姬阳麾下的将军,镇守溪陵——那是旧西凉与东阳的咽喉渡口,战略要地。在这种局势下,东阳侯府再愤怒,也拿她无法。
沈如安忽地轻笑出声,笑意盈盈中却透着一丝说不上的诡异。她伸手掩唇,眼波流转,语气半嗔半媚:“子叙表哥,这就要赶我走了?”
府门口,阳光西斜,映得石阶一片苍白。姜辞立于门前,风拂动她袖袂,目光静静落在面前的寄秋身上。
她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藏不住的疲惫与冷静:“我知道,真正要害我的另有其人,你只是被人驱使的帮凶。”
寄秋低着头,眼眶发红,指尖揪着衣角,轻声哽咽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姜辞没有追问赘言,只将话锋一转,定定看她一眼:“我想知道,那天你明明有机会毒死我,为何只用了假死药?”
寄秋闻言,抬起头,神色讶异,眼神却坦然:“我……我下不去手,我没办法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命死在我手上,所以我换了药。”
姜辞沉默了片刻,没再说什么,只侧身让开:“走吧。”
守卫将寄秋带走,姜辞未再回头,只转身踏入门中。
傍晚时分,姬阳院中灯火初上,暮色沉沉。
姜辞回到房内,只觉这几日积压的疲惫终于一股脑冲上来,连步子都带着钝重。
晚娘迎出来,语气带了些欣慰:“姑娘,水已备好,今夜您总算能睡个安稳觉。银霜正去厨房替您做宵夜。”
姜辞点了点头,眉眼间掩不住疲态:“先歇一歇吧。”
热水氤氲,木桶雾气缭绕。
姜辞倚在桶中,闭上眼,脑海中却全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入城时的被刁难、大婚之日险些被抹了脖子、那封伪造的信、牢中的寒湿、毒入喉中后的灼痛,寄秋、沈如安、姬阳……纷至沓来,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抬手覆在眼上,仿佛这样便能遮住所有纷扰。
另一边,书房灯烛微明,纸卷堆叠。
姬阳独自坐于案前,手中正端详着那只老虎护符,许久未动。脑中忽然浮现孩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