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扭头,东看西看,又忍不住拿眼睛瞄叶西,等着他说点甚么的样子。
叶西没出声,跟来帮忙的那些汉子没忍住,惊叹出声:“这么多?”
“这得有三四十袋了罢,可不少了。”有的人还不知人家夏犁精益求精,要的是猪鬓毛,不然怕是会更吃惊。
便是那日刘二郎来,用牛车拉了满满一车,细细数过去也不过二十几袋。
叶西也暗暗吃惊,心算着这需要多少头猪才能做到,突然抬头问夏犁:“你去县上找到人家园子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刺头小孩却是个软毛的,被叶西诈出这话后倒是名副其实了,一头毛炸起来,半晌,咬牙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找不着。”
他那几个兄弟慌慌的小心脏才稳住了。
叶西故意道:“这有甚么难的,这年头愿意养猪的有几个,有钱人不爱吃,没钱的买不起的,估计也就那么一两家罢?你说我把个要批发肥猪的消息散出去,那园主会不会出来见见我?”
“你、你不要脸!”
“嗯,我要钱。”
夏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幽幽道:“……你没钱,”他肯定道:“我知道你欠了一大笔钱。”
叶西面无表情。
到底是个孩子,夏犁脸上慌了一瞬,又强自镇定道:“还有,县上好些人都在找你呢,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们可知道你在哪!”
叶西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耍甚么花招!懒得跟你抢这点小生意,那么点钱,抢了真能替我还钱还是咋着?”
“你真欠了钱啊!欠谁的啊?”夏犁一惊,忍不住八卦道。
他也就是去叶家点心铺子买点心的时候,因为被叶二娘叫去坐了一会儿,不小心从她和辛紫的对话中偷听到的,还以为她们说的是别人呢。
旁边一群人也竖耳朵听着。
怪不得叶家看着吃的好穿的好的,却连个修房子的“功夫”都没有。
叶西:“……滚蛋!干活去!”
另一头,趁叶家兄弟都不在,夏良借口去茅房,偷溜出了叶家,四下看着,一路走到郑家后门,敲了敲。
长久不开的木门合页生锈,门内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拉开,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叫人听了难受。
接头的两人都顾不得这些,夏良把手里头一片竹叶和一根做好的牙刷递给郑五郎,道:“昨晚已跟你说了牙刷怎么做了,这是他家进的竹片,说是甚么江南云纹竹,市里不多见的,听说有点贵,但一片值个甚么,叶五郎那小子却盯人盯得烦,要不是……我还偷他家的不成?”
叶五郎点点头,“辛苦你了。”
“没甚么,唉,你身子怎么样,这贼老天,何时下雨不成,非要昨夜下,淋了一身,起来头重脚轻的。”
“你这是要发热了,我这有点钱,去买些姜片和红糖喝着,不行就买副药。”
“这怎么使得……”夏良推拒着,看到那一串铜钱后直接眼直了。
这一串便是一贯,足有一千文呢!
这一下,他连本来要问郑五郎要这竹木做什么的事都忘了。
郑五郎眼里闪过淡淡的鄙夷,道:“亲兄弟还要算仔细呢,你帮了我大忙,如何使不得?”
夏良顿时乐呵呵接下了,“也就是顺便的事儿,等我这边得了方子,你若想要,我家给你留一份。”
左右已有了这么多人会知晓方子,多一个郑家也不多,他家大方,还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何乐不为。
郑五郎敷衍道:“到时若要会找你,快回罢,不耽搁你忙了。”
夏良揣着一贯铜币,乐颠颠回去了,谁知一进叶家院门就被人揪住:“夏良你这小子,去哪了?害大家好找!”
他心里一个咯噔,紧捂着衣兜,磕巴道:“找、找我甚么事?”
片刻的功夫,他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脸色发白。
那汉子狐疑看着他,“你这是……回去过?知了你家中发生甚么事了?”
夏良上哪里知道去,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点头,“嗯嗯,我早知了,我这……”
“那你还回来干嘛?这有我们跟四郎说一声,你赶紧回去吧!”
夏良虚惊一场,往家里走,心里头又疑惑,家中能有甚么事?那人那般着急,总不会是他爷奶出事了罢?
等回了家,夏良远远便听到他奶在喊:“你个不要脸的贱胚子,竟敢撺掇我家老大不要他爹娘,这么毒的心思,怎么没叫老天爷收了你!”
又听见有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一声一声,跟打泛湿的絮被似的。
夏良一听,是他大伯和大伯娘在闹?
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他阿伯和阿娘不论哪个惹着他爷奶了,从来都是夫妻俩有难同当的,“夫妻一体”嘛。
谁叫他阿伯是个软骨头,有了媳妇忘了娘,总是跟个狗似的舔个老娘们的屁股,恶心死了。
就是还没进院门呢,他都能想象到他阿爷一边棒打儿子,一边吼的样子:“丢人现眼的软骨头,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不过这次有点狠了,这是又在闹甚么?总不会还是为了叶家帮工的事吧?
不就早说好了,等他得了点心方子,也给他夫妻俩一份么。
他清楚家里没哪个有算术的本事,就大伯跟个破木匠学了几年,多少懂点,要是日后卖点心,总少不了叫他帮忙的,也为了堵外人的嘴,点心方子给他也就给了。
至于他,术数上自然比大伯那个笨脑子强上不少,可他一个读过书的,怎么能干当街叫卖的丢人事,他大伯家那个小畜生倒是鬼点子多,可惜是个刺头,碰一下就扎手,夏良可没那个驯兽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