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煌没说话。
苻晔就老老实实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屏风,看到苻煌在榻上躺着。
“皇兄,怎么了?”
他的声音是有点抖的。在这微黯的光里,看不清人脸,这声音里的颤抖便更清晰。
苻晔从前过于坦诚,敞开了心给他看,而他看得太细,琢磨得太久,以至于这点伪装他看的太清晰。
苻煌说:“到上面来睡。”
苻晔半天没动。
有微弱的风从围屏后面吹来,应该是门窗没有关严。还有窸窣的脚步声,应该是守夜的内官听到皇帝说话,跑过来又悄悄地退出去了。
苻晔心跳如鼓,看到苻煌扭头看向他。
皇帝不会重复第二遍。
而他害怕不听话的后果。
苻晔就爬上去了。
龙榻很大,但苻煌睡的很靠边,他就从他身上跨过去,因为太紧张,呼吸都是颤的,其实正常这时候不应该是他这个反应的。他知道了真相,太心虚,反而不敢多问,只在里面坐下来了,坐了一会,又躺下来了。
苻煌在那黑暗中静静地躺着,也没有任何反应。
又过了一会,听见他的声音干哑,带着点冷笑,说:“原来知道了啊。”
苻晔只感觉那声音像是恶魔一样,身体一颤。随即他就感觉到苻煌翻身身下来,长发披散,垂到他的脸颊上,那披散的头发几乎将黯淡的光也都遮住了,苻晔只感觉到一片黑,苻煌的脸在那一团黑里,他反倒看清了他的眉眼,黑暗中有一种狰狞的错觉,苦药气弥漫开来,他问他:“这么害怕我么?”
“只是害怕么?”
他又问。
艹这怎么能不害怕。
像个男鬼一样!
苻煌见苻晔不说话,头似乎更痛了,筋都要冒出来,冷冷道:“你是应该怕。”
两人身体都有一种不正常的热度,苻晔叫:“皇……皇兄。”
苻煌微微仰起头,那一刻竟然有一种战栗的快,感,像是从某种桎梏和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心脏血淋淋的,却可以捧到苻晔眼前来。
他在黑暗中俯身,嘴唇几乎擦着苻晔的额头和鼻梁,他们滚热的气息缠绕到一起,那是苻晔自己配出的药气,淡淡的苦,但是太热。苻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坐了起来,胸膛撞上苻煌的,随即又扭身想要爬起来,谁知道刚变成爬的姿势,就感觉一个滚热修长的身躯贴着他的臀背,一整个压了上来。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被完全覆盖住了,他们披散的头发堆叠缠绕到一起,苻晔仰起脖子,便感觉苻煌贴上他的脸颊。
太热了,太热了,也太重了,他又太细长瘦弱,像是饿狼身下的羔羊,在黯淡的烛火里也雪白的发亮,他的后背太热,以至于他颤抖起来:“皇兄,皇兄……”
他只能这样急切地叫他,便察觉苻煌似乎将半个月的痛苦忍耐都化作用力的一顶,他就完全趴在榻上了,伸出的手推倒了两张睡榻之间的鲛绡屏风,一扇砸倒另外一扇,接连倒了四扇,砸在他的睡榻上,发出当当的连续声响,惊得守夜的内官忙跑了过来,却听见苻煌喊:“滚!”
苻晔:“不要走!”
那内官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赶紧退下去了。苻晔只感觉那几扇屏风围出一个他逃不出的小世界,他又用力挣,却只是徒劳而已,苻煌平日里看着那么瘦削,身躯力量却很惊人,像是缠住了他的绞杀藤一样。
苻煌说:“你再扭。”
苻晔感受到通天的盘龙柱都抵在自己身上,便不敢再动了。
苻煌趴在他身上,良久,说:“乖孩子。”
又说:“怕什么呢。哥哥能把你怎么样呢?”
这一下苻晔灵魂都畏惧的战栗起来了。
他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苻煌。他认识的苻煌,为他折花,赐他旧衣,带他宫中共骑,给予他远远超出规格的宠爱,他的阴鸷和恹恹病气似乎也只是更衬托出对他的温情暖意而已。
此刻他却像是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不只是来自万人之上拥有绝对皇权的皇帝,也来自苻煌本人,但在这恐惧之外,又生出些别的什么东西,像是危险来临身体分泌的肾上腺素,在他血管里流窜,又迅速不见。
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他!
他叫破嗓子,哪怕把整个青元宫的人都叫来,也没用。
这空旷的,几乎每个宫苑都大门紧锁的宫廷,宏大,寂寥,多适合做一个帝王专属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
微微微强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