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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原柏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个澡。
花洒里温热的水打在他的皮肤上,胃部的不适似乎减轻了不少,然而,心底的空洞和焦躁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邺公书的脸,那双在茶楼里锐利如鹰隼丶在洗手间里又焦灼如焚的眼睛,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被看穿了。
被记住了。
被强行介入了。
这种被入侵丶被掌控的感觉,比疼痛本身更让他难以忍受;他需要夺回控制权,哪怕只是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强烈的丶熟悉的渴望在麻木的躯壳里苏醒——对疼痛的渴求。不是那种被疾病强加的痛苦,而是由他主动选择丶主动施加的丶清晰的丶锐利的痛感。那是他唯一能确认自身存在丶驱散那令人窒息的空洞感的途径,是他对抗失控感的武器。
擦干身上的水珠,原柏套上柔软的家居服,走进书房,开好热空调,将房门反锁。
这里是他隔绝外界的工作堡垒,也是他放纵隐秘癖好的温床。他打开一个上了锁的不起眼储物柜,动作熟练地拿出一个支架——在他注销账号和直播间的时候,他就把它收起来了。
做好直播的一切准备,原柏脱掉了宽松的睡衣,露出苍白而清瘦的上身。长期胃病和缺乏锻炼让他的腰腹线条并不明显,皮肤在冷光下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气的瓷白。
匿名的直播间内,没有标题丶没有预告,只有一个冰冷的丶代表着“疼痛”的主题标签。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冰冷的屏幕亮起,显示着观看人数从0开始缓慢爬升。
原柏没有看弹幕,也永远不会回应。
他的左手缓缓擡起,目标明确地落在自己平坦的丶微微凹陷的上腹部。
他的指尖是冰凉的,触碰到自己皮肤时,那冷意让他微微一颤。
他闭上眼,摒弃掉脑海中邺公书的脸丶摒弃掉在洗手间不愉快的回忆丶摒弃掉所有外界的纷扰,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些煞风景的事。
他张开手,掌心向下,五指微微分开,然後,用力地丶缓慢地按压下去。
镜头忠实地捕捉着:苍白皮肤下的肌肉因外力的压迫而凹陷下去,指腹下是触感柔软的丶带着生命温度的内脏器官。
原柏调整着呼吸,感受着内脏被挤压的感觉和钝痛。
这还不够。
他缓缓加重了力道。
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皮肤被按压的区域迅速失去了血色,变成一种不健康的白。
更深了。
他试探着移动手掌,放轻了力道,按压在自己胃部的溃疡点上。
一种熟悉的丶源自内部的尖锐疼痛开始滋生,像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
弹幕开始增多,带着观衆的试探和冷漠:
【新主播?玩自压?】
【看深度还行。好白!手好好看!】
【这是在干嘛?自虐?】
【哦哦!开始了!直接上手!】
他的目光转向储物柜下方。那里躺着一个被冷落的物件——一根臂力器。冰冷的银色金属杆身,两端是黑色的橡胶握柄,中间是强力弹簧。这是他曾经为了强健体魄买来的,却因为身体的孱弱和胃病的反复,很快就被束之高阁。
原柏没有任何犹豫,捡起了那根臂力器,他将臂力器倒置,金属杆身垂直对准了自己下腹部。
这里承受力强一些,而且现在是项目关键期,他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