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朱棣决心发兵阿鲁台的时候,张辅也在现场,朱予焕远远地见了一面,可惜她和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还真不怎么熟悉,只是远远地见过几面,饶是她记忆力还算不错,对于他的印象也并不算深。
朱予焕出宫后便直奔英国公府邸,英国公夫人李氏早就得了敬妃传来的消息,一早便在门口候着,倒让朱予焕有些吃惊。
虽说她是公主,但英国公夫人是永乐时期的功臣的夫人,又是长辈,也没必要亲自到门口迎接她。
见朱予焕也不用旁人扶,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吓了英国公夫人一跳,见她旁边伺候的内官不卑不亢的样子,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朱予焕的举动。
英国公夫人不由暗自感慨起来,她身为外命妇,入宫朝见皇后也有些年头了,从未有一个公主如顺德公主这样天然自在的,也难怪太宗爷宠爱,料想他老人家当初还在的时候,这位公主也尽孝膝下,为太宗爷逗趣解闷。
这样聪明伶俐,又落落大方,难怪有着受三代帝王宠爱的福气。
朱予焕下车后便缓步走到英国公夫人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夫人是长辈,怎么亲自在府邸前等我?”
若是换成寻常人,自然是没有让这位公爵夫人在门口等着的道理,但朱予焕则不尽相同了。
享寻常公主没有的殊荣,又有名师教导,颇得如今的陛下看重,虽然女子之身不能继承皇位,但也不能随意轻视。
李氏温声道:“公主为君,老身是臣,更何况是太后娘娘亲赐恩典,敬妃娘娘上下打点,老身自然应当主动来迎。”
府中的下人在前面引路,朱予焕随意打量了一番英国公府,果然是自家曾爷爷的得力干将,府内布置低调又不失奢华,一眼便知道这位英国公是位颇得赏识的重臣,家底丰厚。
刚绕过照壁,朱予焕便隐约听到一阵琴声,她有些好奇地探身打量,见不远处的厅中有人正在抚琴,远远瞧着似乎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开口问道:“这是……”
李氏解释道:“是老身的幼子,名忠,老爷平日里看书的时候,都是他在旁边抚琴。”
朱予焕有些意外,夸赞道:“常说英国公骁勇善战,可论起风雅,英国公也毫不逊色呢。”
李氏轻叹一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只可惜他腿脚有疾,不能修习骑射,如他爹一样为国尽忠,只能在家中呆着。”
朱予焕见她强笑,其实也能猜想到肩负这样一个大家族的未来,心中恐怕并不轻松,她宽慰道:“英国公正是受爹爹重用的时候呢。”
李氏想到先帝上位的时候便已经有休兵罢战的意思了,新帝继位,谁又能知道会是个怎样的光景呢?
谈笑间
朱予焕不知道李氏心中所想,只是悠然向内走去,倒是那抚琴的少年张忠先看到了朱予焕,不由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厅内。
朱予焕见他琴声一停,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弹琴。
张忠虽然不知道朱予焕是谁,但见她举手投足自有一番从容气度,旁边还跟着母亲,便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琴音停顿半瞬就重新连了起来。
朱予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坐在交椅上,老人看着已经有了华发,但手中还捧着书,面色红润,一看便知道身体健康。
算来两个人年龄差不多,但英国公张辅的身体和精神都明显要比朱高炽好多了。
只是这位健康的老人虽然捧着书,却是已经在打盹了,恐怕是听琴听得睡着了。
朱予焕见状不免有些好笑。
李氏一早在门口等着她,这位英国公倒是很轻松,恐怕是有意为之。
待到一曲奏罢,张辅才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怎么不继续弹了?”
言行间颇有现代老人一关电视就醒的样子,看来古今老人都是如此
张忠已经起身,小声道:“爹,有客人来了。”
朱予焕这才走过垂花门,拱手笑道:“晚辈见过英国公。”
张辅一看到不远处的夫人,自然明白眼前的就是顺德公主朱予焕,因此起身行礼道:“臣见过顺德公主。”
张忠闻言也急忙行礼。他虽然知道母亲陪在身边的,身份必然不会普通,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传闻中的那位顺德公主,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
她一身柏绿搭护、里面是蜜色贴里,头戴方巾,乍一看倒像是个读书少年,只是那贵气却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果然是天潢贵胄出身。他自然是不敢细看,匆匆瞧了一眼就急忙低下头。
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都说英国公爱好读书、时常结交文士,文臣武将中都是一等一的风雅之人,在国子监一曲《鹿鸣》,时为太平盛世,连曾爷爷都赞赏不已,晚辈今日登门拜见,果然如此。”
张辅听她提起朱棣,也正色道:“太宗爷要是看见今时今日文武双全的公主,必然也欣慰至极。”
朱予焕不由暗自感慨自家曾爷爷的名片果然好用,主打一个“受益无穷”。
朱予焕让怀恩将锦盒拿来,这才道:“前些日子工匠们新烧了琉璃出来,清澈透亮,我便让他们磨制了几副叆叇献给奶奶,太后娘娘惦记着英国公等老臣,所以特意让我将叆叇送来。”
李氏伸手接过盒子,打开后里面果真装着一副叆叇,只是原本系着绸带的地方换成了铜架,看着倒是牢固方便。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铜架上固定着的琉璃片,看着如同冬日里的薄冰一般,澄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