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官别来无恙。”越山岭率先说道。
要不是怕符岁跑马游山出意外,秦安才懒得来。他认真看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个挺拔威武的男人跟记忆中的少年对上号。
越山岭微笑着迎接秦安嫌弃的目光。不同于符岁女子对男子的审视,秦安就如在市集上挑瓜拣菜一般:“朝中不给越将军发饷吗,怎么越将军还做上拉纤抗石的活了?”
锦绸衣服不耐磨,在林中挂蹭一日就穿不得了,越山岭穿了一身细布衣服。
“京城米贵,越某也得省吃俭用啊。”听见熟悉的尖酸话语,越山岭心中没有半点恼怒,只有无限唏嘘,“来日越某若无米下锅,不知秦中官可否赏碗粥喝。”
秦安听到这话翻眼看天:“总归饿不死你。”
越山岭哈哈大笑,跟秦安并肩同行。
严田青觉得这个漂亮男人说话难听,可是三哥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他摸不着头脑地挠挠头,驱马跟上。
符岁带了一只金雕和两只猎隼。两只猎隼站在两名胡奴臂上,金雕在空中盘旋数圈,俯冲而下,落在一名中原面容的男子臂上。
乔家不许子孙养犬斗鸡耽于玩乐,可是青年男子哪有不喜欢骏马苍鹰的。乔二看着那只金雕很是眼馋,他凑近符岁说:“你还养着这些鹰,早也不说。”
符岁好笑道:“就算你早知道,难道还能日日去我家看?”符岁家中没有男性亲属,乔二敢独自来,乔相就敢打断他的腿。
乔二讪笑两声:“你那鹰奴不错,那么大的鹰他也能擎。”
符岁顺着乔二指的方向看去,见是程力武的阿兄程力扬,提醒乔二:“他父亲制科出身,曾为五品典军,他可不是什么奴仆。”
乔二自知失言,好在离得远那擎鹰人听不见。他向符岁问过那人姓名,想着待会儿向他讨教一二训鹰技法。
田乾佑见人齐,招呼着就要撒开网合围,几人都说笑着向禁苑深处去。
越山岭转身之际,阳光打在他的脖颈上,秦安隐约看见一道细痕一闪而过,还未等看清,越山岭已策马前行。秦安回想着少年时的越山岭好像并无此痕,疑心自己看错了,便不再理会,只吩咐跟随符岁的人务必保护好符岁。
七王子骑行几步,鬼鬼祟祟靠近盐山。
“你就是盐山县
主?”
盐山扭头看去,先被一口白亮牙齿晃了眼。男子肩背宽阔,面容棱角分明。他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一双灰色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窝中,透出不羁,常年风吹日晒造就的麦色皮肤洇着草原男儿特有的粗犷与坚韧。
他见盐山看过来笑得更盛,两枚突出的虎牙给他增添几分天真。
“七王子。”盐山骑在马上略略颔首算是见礼。
年轻的草原王子还没学会京中郎君的矜贵,他乐呵呵说着:“叫我卓达就行。”
盐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七王子见惯了草原上健壮泼辣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纤弱的女子。她说话就像海子上的蒲苇一样轻柔,皮肤就像刚开的花一样娇嫩。七王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鬼使神差冒出一句:“还好你没有嫁到库勒去,你就像达子香一样,轻轻一掐就坏了,哪里受得住草原的罡风呢。”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点赐婚的事。
七王子这话说得很失礼,盐山咬着唇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七王子见盐山不搭理他,只驱马前行,又追上问道:“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吗?”
盐山悄悄夹一下马腹,马儿小跑起来。
七王子没得到答案,不死心地继续追:“你不喜欢库勒?那我以后不提了,你不生气行不行?”
西平郡王极少参与射猎,本在向越山岭请教,抬眼看见那个库勒来的人不知何时贴上了盐山,一抖缰绳就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挤进七王子和盐山之间,对七王子怒目而视。
七王子再不懂中原礼节,也看出自己不受欢迎,只好离开。
等七王子走远,盐山拉拉西平郡王的衣袖:“阿兄,他是客人,不要这样蛮横。”
西平郡王不情愿地哼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皇帝拨了一队禁军给符岁围猎用,田乾佑忙前忙后跟着禁军围赶猎物。他们不去有猛兽的深林,只在草地滩涂和林子外围猎些獐子黄羊,只需将那些轻巧好猎的动物赶到女眷身边就好。
程力扬将金雕撒出去,自己和严田青一起去林子里探路。两个胡奴则带着猎隼跟在女眷身边。
乔真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猎隼,见鸟儿翅膀尖长,铁灰色的羽翼绸缎一般顺滑,站在胡奴臂上不安分地左右张望。
乔真真看得专注,那猎隼忽然动作,吓得乔真真连忙后仰,险些喊出声。谁料那鸟只是抖抖羽毛,在皮质的护臂上挪动两步,继续安静站着。
胡奴汉话说得叽里咕噜,他比划着告诉乔真真不用害怕。
乔真真犹豫上前,问可否摸摸它。
胡奴点头表示可以,又指着猎隼身上说着哪里可以碰哪里不能碰,然后用手在猎隼背上撸两把,证明隼不会伤人。
乔真真看着猎隼嘴尖爪利,还是有些害怕,又见它单脚立着,歪着小脑袋左看右看,憨态可掬,壮着胆子伸出一只手。
“先别碰。”乔二过来阻止乔真真,又问胡奴一遍如何触碰猎隼,他先出手学着胡奴的样子落在猎隼层层叠叠的羽毛上。
猎隼抖抖身体,向一旁挪半步。乔二的手跟着追过去,猎隼便又挪回来,来回两次,猎隼终于不动了,脖子一扭任乔二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