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山说笑间看见七王子头都要埋到碗里去,笑意更浓,不知是笑小石头还是笑七王子。
第二日就是符岁生辰,盐山她们一早就起床陪符岁吃长寿面,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家。田乾佑他们都有官职在身,昨日就是请假,今日不能再请。至于越山岭,他还不知道符岁何时生辰。
符岁没有宴请任何人,算上不请自来的郑自在,一共四人简简单单度完符岁来到世上的第十五年。
等人都走尽,叩云捧着个盒子过来:“何家……送来的。”
符岁明白,是何玉静送来的。她打开盒子,里面垫着丝帛,正中躺着一支八宝金笄。她伸手取出,金笄压在手上,沉甸甸的。
她将金笄插进头发,笑着问叩云:“好看吗?”
扣云有些哽咽,连声说好看。
符岁抱着镜子看了许久,取下金笄放回盒子:“收起来吧。”
她的及笄礼是司天台算的吉日,就在明天,笄礼用的金笄宫中自会准备。
蜡烛和油灯将屋子照得通明,正中的灵台摆着晋王的牌位。符岁抱膝坐在蒲团上,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事。
“豆苗做面可好吃了,她今天做的又宽又长的面,像绸带一样……
“秦安送了我一只会动的黄铜小鸟,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左右摇摆。我都多大了他还拿我当小孩子哄……
“乔真真给我画了幅画,画中的我像仙女一样,不过我这么漂亮,说不定是仙女像我一样……
“盐山绣的是银杏叶呢,我问她为什么绣银杏,她说是因为看见我有一枚银杏的私章。哈哈,她们都不知道那其实不是我的章,都怪阿耶食言,我都没有私章用,只能用阿耶的……
“那只豹猫把盐山缠得焦头烂额,她每隔半个时辰就要看一眼,生怕它饿了冷了……
“续表兄总能淘到新鲜玩意儿,他要去开家珍玩铺子,说不定比万宝阁还受欢迎……
“阿耶你还记得越山岭吗?我遇到他了……续表兄说他曾跟阿耶学骑射,那也算半个徒儿咯。他现在成左卫将军了……射箭也很厉害……他也送了我生辰礼呢,是一枚鹿角韘……我不管,我就当是生辰礼……
“耶耶,他是个好人吗……
“耶耶,他跟你像吗……
“人长大了都会变得有很多烦恼吗……
“耶耶……你会想念我吗……”
烛火之外,秦安坐在百步远的一棵树下,静静望着天空中一轮月亮。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滑下,落入衣襟中,再不见踪影。
魂上槐
宫中笄礼繁琐,虽未邀宴却也折腾许久。符岁被一群宫人拥簇着,连扣云和代灵都挤不近身,秦安更是寻不到身影。
太后接过玉梳,象征性地为符岁梳两下发,便有盘发姑姑来将符岁的头发挽起。宫人奉上金笄,太后将三支金笄依次簪上,才算礼成。之后就是拜谢皇帝、太后,赐醴酒等零零碎碎的事情。
直到要回府,符岁才寻见秦安。她喊了两声,秦安恍恍惚惚的,仿佛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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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力武期期艾艾看了来唤他进去的叩云一眼,才抬脚迈入。他刚一进入,身后的房门就被紧紧闭上。
“说吧。”符岁低着头摆弄一团一团的红色物体。她的印泥已经制成,只剩下分装。
程力武咽口唾沫,一五一十把自己查到的事情报给符岁,半个字也不敢遗漏。
符岁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将印泥分作六份,用骨签在陶瓷印盒里团成小球。
她自己留下一盒,将剩下的五盒递给程力武:“拿给叩云,就说秦安、乔娘子、盐山县主和郑尚书府上娘子各一盒,兴化坊一盒。”
程力武恭敬地接过,捧着出门交予叩云。
秦安来时发现书房门前空荡荡的,问守角门的小婢女:“叩云她们呢?”
小婢女在编草蚂蚱打发时间,见秦安问忙丢下手中的草站起来回:“叩云姐姐和代灵姐姐出府送东西去了,飞晴姐姐和弈虹姐姐去了库房。”
没有人通禀打门,秦安自己推门而入,见符岁端坐在案后,笑着问:“有什么事?”
符岁单刀直入:“你联络黑市上的游侠恶徒要做什么?”
一句话惊得秦安瞳孔骤然收缩,耳内擂鼓般嗡嗡作响,他强作镇定挤出笑容:“郡主……”
“你何时去的,找了谁,我都知道,别狡辩。”符岁的目光落在秦安脸上,神情漠然。
秦安还想隐瞒,他面上露出埋怨:“哪个家伙在嚼舌根,我不过看人不顺眼想找人寻些麻烦……”
“秦安。”符岁冷静地打断他,“你说过永远不会欺骗我。”
秦安心中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抽痛,他能感觉符岁的疏离和冷漠,她明明在看他,眼中却没有他的影子。
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却像被塞满棉絮一样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郡主……”
符岁难得硬一回心肠,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秦安:“别骗我。”
秦安双手都在发抖,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不安与悲伤,忍得眼圈通红,出口的话也支离破碎:“真的只是私事……”
符岁不明白秦安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她心思一转苦笑道:“父亲言而无信,你也自食其言。秦安,你也要抛弃我吗?”
“不是的,”秦安扑到案前,语气急切慌乱,“不是这样的,晋王不曾抛弃你,宁宁,你不能这样说……”
“就是这样的!”符岁不为所动,“你们都是这样的。爹爹骗我说要给我做小木马,他就再也没回来。如今连你也要骗我,连你也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