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骋没有回头,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语气有些生硬:“伤还没养好,乱跑什麽?”
她却难得地没有反驳,环佩叮当声丶衣料摆动声渐渐靠近,伴着一股幽幽的冷香。他心头那把怒火像是遇到了清凉的秋雨,口吻也柔和了:“夜深露重,回去吧。”
“三郎这是关心我了?”虞怜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面颊,他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抓住她的手腕按了回去。
“你想做什麽?”
虞怜瞥了一眼仆人,悄声道:“孤枕难眠,来看看你不成麽?”
文骋脸腾地一下烧红了,盯着那天青色纱衣中探出的脖颈,如玉般白皙温润,控制不住地想摸上去,印上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仆人咳了一声,文骋红着脸皱眉:“这是在祠堂,少来招我。”
虞怜悄无声息地笑了,眼底有微光流转,如月华般皎洁动人:“好,不招你,我来给你脸上敷药。”
仆人们正在吃着虞怜带来的热茶点心,吃人嘴短,闻言也不多说什麽,由着他俩去了。虞怜挑了一点淡黄色半透明的药膏,轻轻点在文骋红肿的面颊上,再缓缓搓开。
肿胀发烫的伤处被清凉的药膏覆盖,疼痛立刻舒缓许多。文骋闭上眼,感到那纤细的手指在伤处游走,肌肤接触处传来恰到好处的酥酥麻麻,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之前受过的伤都比这一耳光重得多,都是自己咬牙处理了,有时情况紧急甚至来不及处理,草草一裹又得开始战斗,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果然,只要有了一点关心,人就会变得娇气起来。文骋暗自想道,自己这麽多年都是一个人过的,千万不能适应这种关心。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之後永远失去。
于是他的目光冷下来,看到虞怜又挑了一点药膏,他躲开来:“我自己来吧。”
“呦,三郎和侍妾果然恩爱啊。”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虞怜擡头一看,文骅环臂靠在门框上,斜眼看着他俩。
“深更半夜,大哥不搂着自己的美妾睡觉,来祠堂专门看我的笑话吗?”文骋冷冷道。
文骅缓步走过来,仆人们立刻行礼,看到文骅的眼神後乖乖退了出去。
“哪里,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弟,”文骅打了个哈欠,竭力显出一副关切的样子,“知道今天老爹为什麽要罚你吗?”
虞怜冲文骅行礼,起身正欲离开,却被文骋一把拉住:“你是我的侍妾,有什麽不能听的。”
文骅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件事上,你是要和老爹对着干了。你这性子啊……”
文骋平静道:“大哥有话明说就是。”
“好吧。老头子今天出手,就是要给你一个警醒。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近来服食丹药的频率更高了,病情也越来越重,这种时候朝局不能乱,如果真的因为扣住了北境亲王引发战事,天下大乱,咱们都是罪人了。”
文骋道:“是我错了,父兄都是为了天下太平着想。”
文骅笑眯眯道:“知道你不服气。你还记得那只被父亲亲手摔死的小猫吗?”
文骋浑身一颤,难得地在家人露出一丝凶狠,文骅继续道:“你的美妾呢——”
说着瞟了一眼虞怜:“就好比当年那只小猫,如果你在这个时刻不听父亲的话,执意要查秦王和北境的事,第一个出事的一定是她,这是父亲教训咱们的方式,明白了吗?”
“……”文骋闭上眼,下颌紧绷,“多谢兄长提醒。”
文骅摇了摇头,叹气道:“知道你跟了你母亲的性子,唉,我多说也是无益,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本不应该生在文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