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本座没时间陪你们耗。”
他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哨子,放在嘴边一吹,哨音尖锐刺耳,像是能穿透骨头。巷子里那些原本游荡的血尸突然躁动起来,嘶吼着朝这边涌来,转眼就堵住了退路。
“不好!”文骋脸色一变,“他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虞怜看着越来越多的血尸,又看了眼水渠里渐渐消失的火把光,忽然对文骋说:“你走。”
“什麽?”
“带他们去雪山,那里有沉银矿,能护住人。”虞怜的声音很平静,“我引开血尸,你们趁机突围。”
“我不走!”文骋急了,“要走一起走!”
“文骋!”虞怜猛地提高声音,眼神锐利如刀,“你忘了北境还有三万人等着吃饭?忘了银坚还躺在冰棺里?你留在这里只会碍事!”
她不等文骋反驳,突然发力,沉银剑横扫,逼退身前的亲卫,同时转身一掌拍在文骋胸口。文骋猝不及防,被打得後退几步,正好跌进渠口边。
“照顾好他们。”虞怜说完,转身朝着巷口冲去,沉银剑舞得像团银光,硬生生从血尸堆里劈开一条路,“国师!你的对手在这里!”
国师看着她消失在血尸群里的背影,眼神沉了沉,对亲卫下令:“追!”
文骋趴在渠边,看着那团银光越来越远,喉咙里像堵着什麽东西,发不出一点声音。渠下传来士兵的呼喊:“将军!快下来!血尸要过来了!”
他最後看了眼巷口的方向,咬了咬牙,转身跳进了水渠。
虞怜一路冲杀,把血尸引向王城中心。街道上空无一人,门窗紧闭,只有风吹过空荡荡的店铺,发出呜呜的响声。她身上已经沾满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血尸的,左臂被血尸抓了道口子,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
她知道国师在後面跟着,像条毒蛇,等着她力竭的那一刻。但她不能停,至少要把这些血尸引到远离粮仓的地方,给文骋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王城最中心的那座城门下。
吊桥横跨在护城河上,桥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城门紧闭,城楼上隐约能看见新帝的明黄色龙袍,正焦躁地走来走去。
虞怜停下脚步,靠在吊桥边的石柱上喘气。身後的血尸越来越近,嘶吼声震耳欲聋,国师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慢悠悠地跟过来,像在散步。
“不跑了?”国师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嘲弄,“虞怜,你现在投降,本师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虞怜擡起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汗水混着血水流下来,眼神却亮得惊人:“投降?我虞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她站直身体,拖着沉银剑,一步步走上吊桥。桥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不堪重负。
城楼上的新帝终于发现了她,先是一愣,随即指着她尖叫:“是那个贱人!快!放箭!射死她!”
侍卫们慌忙搭箭,却被国师的声音拦住:“等等。”
国师看着吊桥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眉头微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虞怜不该这麽冲动,她不是那种会自寻死路的人。除非……
他的目光扫过吊桥後方的平原,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枯黄的草地,延伸到天际线。
“空城计。”国师忽然笑了,“她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本座?”
新帝在城楼上听得一头雾水:“什麽空城计?她就一个人!”
“一个人?”国师摇头,眼神变得锐利,“她敢一个人站在这里,必然有所依仗。那些亡灵士兵呢?藏起来了?还是说……”他顿了顿,看向吊桥尽头的虞怜,“你根本没带亡灵来?”
虞怜站在吊桥中央,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的平原。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苍白却倔强的侧脸。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城楼上:
“开门。”
新帝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国师没笑,他死死盯着虞怜的背影,以及她身後那片死寂的平原。时间一点点过去,吊桥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城楼上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虞怜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城楼。阳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疲惫。
然後,她擡起了手。
不是指向城楼,而是指向身後的平原。
下一秒,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雷鸣,紧接着,平原上的枯草开始剧烈地晃动,泥土飞溅,一只只骨手从地下伸了出来,抓着地面,用力一撑——
一具丶两具丶十具丶百具……
成千上万的亡灵士兵破土而出,他们有的穿着北境的旧甲,有的还带着生前的伤口,手里都握着泛着银光的武器——是沉银。
亡灵士兵们沉默地站着,排列成整齐的队列,空洞的眼眶里仿佛燃起了幽火,齐刷刷地看向王城城门。
城楼上,新帝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僵住,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国师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片突然出现的亡灵大军,黑袍下的手猛地攥紧,第一次变了脸色。
虞怜站在吊桥上,迎着亡灵士兵的方向,轻轻放下了手。
无声的命令传遍队列,上万亡灵士兵同时迈开脚步,朝着王城城门冲来。他们的脚步声震得大地发颤,像一场迟来的审判,朝着这座罪恶的城池,碾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