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走後,杨威烧掉了她所有的东西。杨潮以为这张身份证也一并被毁掉了,却没想到忽然出现在这里。
协议上,甲方还未签字。一旦签字,协议生效。赵岚就会背上四千万的债务。虽然她远在香港,或许也已经换了新的身份,可是谁又能保证真的跟她就没关系了呢?
杨威是什麽样的人,杨潮很清楚。即便赵岚本人不在场,杨威也有法子用她的名义贷款。收买,贿赂,他都干得出来。
到时,催收的人总会找到她,不断地骚扰,直到她能够还清四千万。不,还会更多!这不是一般的贷款,这是一份高利贷!
那她的丈夫又会如何看她?
杨威不止想要钱,还想要报复赵岚。
杨潮心中觉得恶寒。这麽多年了,他还以为只剩下口头上的辱骂,再怎麽也无法对她造成实质伤害。可他错了,杨威有的是办法。
刺啦。
杨潮撕掉了那份贷款协议,接着毫不留情地折断了那张身份证。手指被划破,鲜血滴了下来。
“你在做什麽?”阴冷的声音从背後出现,像是鬼魅一样,扼住了他的咽喉。
杨潮转过身来,冷冷地面对着杨威。他不害怕被发现。他撕掉那份协议的时候,就知道杨威会发现。认错没有用,服从没有用,只要一提起赵岚,杨威就变成了一只野兽。
烟灰缸猛地砸了过来,正中他的胸口。肋骨很疼。杨潮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爸,别用妈妈的名义贷款。”
他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挨了这麽一下,但态度却十分强硬。
曾经很多次,杨潮也曾这麽挡在赵岚身前,哭着,求着。後来,他不哭了,也不求了,开始将拳头落在他身上。不到10岁的小孩子能有什麽力量,最後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踢到一边。
直到那天,赵岚离开了,家里空无一人。他打她电话,无法接通。他又打电话到学校,得知杨潮今天请假了。极度的气愤和慌乱之下,他四处寻找着,却在两条街外看到了蹲在路边的杨潮。
“你妈呢?”
“她走了。”杨潮擡起头,站了起来,冷漠地看着他。十岁的孩子,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大人。
此时此刻,他站在杨威身前,决绝的态度,和那时几乎一模一样。杨威也和那时一样,狠狠地甩下一巴掌,唾骂道:“你还护着那个臭娘们,真他妈的白眼狼。”
杨潮的脸火辣辣地疼,紧接着胸口又挨了一脚,摔倒在地。脑袋磕在了沙发边上,胃里翻江倒海。左手被踩住,对方狠狠按了下去。额头上豆大的汗落了下来,而杨潮始终一声不吭。
“她就是个婊子!臭婊子!你为了一个婊子跟你的老子作对!”
喉咙猛地被扼住!胸腔中的空气急速流失。杨潮奋力地踢着,抓着,可对方的力气是那样大,仿佛硬爪一样,死死地扣住。脸色渐渐变得青紫,脑袋痛得快要炸掉。
他胡乱摸到了什麽东西,就往对面砸了过去。
是杯子?还是花瓶?他没来得及看。
因为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了下来,重重地击打着他的身体各处。
除了脸。
咒骂的声音一刻不停。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中,“婊子”的频率高到令人发指,最终点燃了杨潮心里的火焰。
多年来积蓄的愤慨瞬间喷涌,仿佛岩浆一样,烧掉了他的理智。
他将拳头挥向了自己的父亲。
“她是你老婆!是你老婆啊!你打自己的老婆,算什麽男人!你简直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杨威的眼神一变,眼底迸发出和杨潮一样的强烈的恨意。
他们都疯了,扭打着,撕扯着,咒骂着,疯狂地刺激着对方。
他们是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知道刀往哪里戳是最痛的。一切都变得很混乱,像是电视上车祸的画面急速闪回。
每一口呼吸都导致剧烈的疼痛,不断有鲜血从喉咙溢出,又被咽了下去。
砸坏的电视机,落了一地的纸片,还有……闪着银光的刀尖。
在杨潮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时,杨威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多了一把水果刀。
朝着杨潮的胸口刺来!
他想要杀了他吗?!
杨潮眼前一黑,本能擡起左臂。剧痛之下,血流如注,皮肤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混乱中,腹部丶大腿丶胸膛也挨了几下!
他忍痛踢开杨威,翻身起来,抓住杨威的手腕开始争夺那把刀。
混乱踉跄之中,两人撞到了茶台。而那把刀也抵住他的咽喉,距离不到半寸!马上就要刺破他的喉咙!
点火火石之间,他猛地撞了一下杨威的头。杨威骤然晕眩,背部再次撞到茶台,痛楚袭来,手终于松开。那把刀也被夺走。
杨潮握着刀柄,往外面走去。
今晚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了。
再跟杨威待在同一个房间,他不知道会发生什麽。
“啊!”
杨潮回头看了一眼。杨威被茶台上的水壶砸中,热水浇了他一脸。
杨潮没有过去。那壶没多重。水也就70度,没什麽大事。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茶几旁边,蜂蜜不知什麽时候跌落了,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