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着如何方便照看齐琛,在赵府有柳霖霖相助,她留宿赵府也能省下不少力。
但,她毕竟是镇北王府的主人,王府中的婢女出了这等事,她又怎能毫无责任?
更何况,她现下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朔郡王,还能出现这等纰漏,这不是在硬生生地打脸吗?
现在,她已倚着柳树瘫坐了下来
眼前的河面盛景犹在,画舫轻摇,将夕阳余晖染作流金。
待霞光沉入暮色,唯剩琴箫清歌,如水淌过心房。
画舫灯影依次燃起,暖暖的光晕摇曳,只是远观,便能使少年郎心生向往。
从这一刻开始,无人再在意河水是否冰凉,只会有人极力想要挽留星斗,不愿迎来东方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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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最真实的景都繁盛,不管死了多少人,也不管生了多大的事,丝毫不会影响佳话流出,更不会影响少年郎酒后狂言。
“血痕蚀尽旧宫门,新柳垂金又满津。画舸笙箫沸沸夜,谁家骨化去年尘?旌旗换,鼓鼙湮。胭脂犹泼太平春。青衿醉客争高论,笑指东风说旧闻。”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景都皇城最真实的样貌,就和当年我娘死后一样,没人会在乎城中死了一个宋锦儿纵使,宋锦儿独闯皇宫,带出了老镇北王的“凌霄铁枪”,可那又怎样呢?依旧阻断不了歌舞升平,依旧拦不下想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他们会畅饮狂欢,吟诗作赋,只求权贵能够高看一眼;也会因囊中羞涩,写下酸诗,为一人毁掉仕途路;更会因一时意气,投掷千金,只为博舞娘一笑”
“谁又会记得宋锦儿呢?顶多成为酒后谈资,一阵唏笑罢了我娘宋锦儿尚且如此,那彩莲的失踪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就是镇北王府走失了一个下贱的婢女,不是吗?”
或许,沈安若早已察觉到了杜芸卿就在她的身后,可在她喃喃数语抬起眉眼的那一刻,却早已以泪洗面,钝痛捂心
“安若”杜芸卿自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一声轻唤,只是紧眉蹲身
沈安若,勉强一笑,“你大概也觉得我这个靖朔郡王很威风吧可事实是什么呢?有时啊,还真就不如一个普通百姓因为,普通百姓还能选择认命,既然对抗不了强权,又无力解决问题,那岂不是也只能选择认命了嘛”
杜芸卿,苦涩道:“安若你别这么说,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彩莲的。在来此的路上,我已通知了霖儿,霖儿也正带着赵府府兵在寻找彩莲呢”
沈安若,深吸而叹,“应是找不到了连镇北军都寻不到的人,赵府府兵又怎能寻到”
“待会儿再去趟彩莲家中吧这应也是我唯能做的了,尽管我讨厌用银子来补偿人命,可若是连银子都没,人命岂不更贱?这或许就是那些无德的权贵为何能屡屡得逞的原因吧,若说银子一点都不重要,那恐怕多半人也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倘若,他们再知晓了我的身份,那也绝对会大骂我不知人间疾苦,极其清高咯”
杜芸卿,迟疑道:“安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若按景都皇城的防卫,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会说不见就不见呢暂不说日常巡视皇城的京畿驻军,就单说皇城司有三千亲从官和五千察子,也断不会让一个人完全消失吧?”
“皇城司哪还有什么三千亲从官呀,都早被我和霖儿遣散了”沈安若似在自嘲,可她说完前半句后,又仿佛赫然觉醒了一般,“对,皇城司还有五千察子芸卿,扶我起来,我们现下就赶往皇城司。”
杜芸卿能感受到沈安若应是察觉到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搀扶起了沈安若。
随后,两人疾步朝皇城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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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霖霖和赵瑾睿很少失和,眼下却在皇城司内吵得不可开交。
其原因倒不是出在两人身上,而是五千察子各个都是老油条。
身为察子自有一份机敏和城府,且还皆有稳固的人脉关系。
先帝尚在时,五千察子多内斗,在不愿落于人后的心理下,抢功逐利也成了常态。
——谁都想在先帝面前露脸,这似也成了证明个人能力的唯一方式。若不是年幼的齐麟独占圣宠,恐察子之间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们罗织罪名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三杯浊酒下肚,眼珠一转,便能从虚无里抠出罪名来。
还要什么铁证,他们只需舌头上下一动那便就是铁证。
罪状写得是字字如刀,却又空空如也。
案件细节那是漏洞百出,忠君爱国、国法铁律又写的头头是道。
朱笔在他们手中不是判官笔,而是随时都能反转的活扣。
上一秒的罪大恶极,下一秒就能成为受人胁迫;他们只在乎是否对自己有利,是否能稳固自己的势力。
他们只需咧咧嘴,信手就能把清白人的名姓摁上去;他们不仅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只要多少懦弱些,就极有可能随时被淘汰。
死于非命的倒不多,缺胳膊少腿的却不少,身残后自然没法再做察子,这时能在众察子中称王称霸的人就要安插自己人进去了。
——他们安插的不是远亲就是身边最亲密的眼线,以至于强的更强,弱的更弱。
这也恰是齐麟打小就心狠手辣的原因,因为他弱不了,更没资格弱。
据不完全统计,单是死在齐麟手中的察子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可那时的齐麟却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如杀神一般存在的人,自然也会疲倦,见惯了血腥就多少想清淡些。
然,当他真要与人和睦相处时,众人却对他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