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阮牧年的声音。
鞋底疾速擦过跑道,十月的热风打翻额发和校服衣摆,奔跑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格外响亮,一下一下,是他存在的痕迹。
前几次的比赛都没有实感,无论是浑水摸鱼,还是跟阮牧年争先较量,都没有此刻让他感到沉重。
体会到……自己不仅是代表自己,而是为了某个特定的目标,为了某群特定的人。
就好像遗世独立的漂浮孤岛,忽然瞥见了无数邻陆的高山与海岸线。
遥远地俯瞰整个操场,会发现内道上因为交棒略微落後的黑点骤然加速,一路直冲,接连超越了前面的一班丶四班,然後一头扎进终点线内。
“赢了丶赢了!”
“六爷牛逼!太强了啊啊啊……”
“我们班居然赢了,简直不可思议……”
“桑群!这里!”
桑群拿着接力棒缓下脚步,在终点线後十几步的位置回过头。
阮牧年拿着一瓶水,抓着黄色警戒线冲他踮脚挥手。
桑群重重喘出一口气,擡步向他走来。
“你太棒啦,差点我们班就要扣分了,”阮牧年笑得很灿烂,把拧开盖子的水瓶递给他,“来大功臣,喝水。”
桑群伸出手,却没有抓住瓶身,而是将手掌覆在了阮牧年的手背上。
阮牧年微微一怔,擡眼看向他。
对方的额发凌乱散开,气息还不是很稳,胸膛的起伏很明显。
而那张常年冷淡的脸稍稍低垂,眉尾轻挑,竟对他弯起了眼角。
桑群就这样看着他,唇边是万年一见的温柔浅笑。
“谢谢,”桑群笑着说,“这次的水开封过吗。”
阮牧年看着他的表情发了好久的愣。
“嗯?”桑群没扯动他手里的瓶子,有些纳闷,“不给喝?”
阮牧年连忙松开手,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麽。
旁边倒是响起了别的声音。
“哇,”程抒晴靠在拐杖上,夸赞道,“桑群同学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没错,”另一个女生站出来,手里捧着相机,“非常好的镜头。”
是那个不知道什麽委员同学。
怎麽哪里都有她,桑群的笑容转瞬即逝,抓着瓶子:“一张?”
委员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小心点到了连拍,储存又要满了唉。”
真的是不小心吗。
桑群强烈怀疑。
一旁的阮牧年终于回过神,将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瓶盖交给他:“给你。”
桑群没接,把瓶子往他面前一递。
阮牧年歪了歪头,没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喝啦?”
“瓶盖,”桑群清了一下嗓子,冲他擡了擡下巴,“你拧上。”
一人一只手,这样怎麽拧得紧啊。阮牧年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搭在桑群手背上。
瓶盖拧好,桑群把矿泉水往他怀里一塞:“帮我拿。”
阮牧年问:“你要去哪儿?”
桑群眯了眯眼:“找人。”
在此之前,这条黄线怎麽出去?
程抒晴给他指了条明路:“警戒线出口在那边哦。”
桑群颔首,往那边走出去了。
刚才一拍完照,委员又不见了踪影。
拍了那麽多照片,得叫她删掉一些。
毕竟……自己借拿水的动作故意摸阮牧年手这种事,传开可就不好了。
找到了,人正站在体委旁边。
“六爷,你来得正好,”体委高兴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力度之大差点废了他的肩骨,“这次我们班的接力赛实在是太棒了!尤其是你跑的第4棒……对了你先不要走,咱们几个拍张合照先。”
怎麽还拍,桑群被拉着加入合照大队,表情僵硬得仿佛谁欠了他百八十万。
委员换了好几个机位,最後无奈探出脸:“六爷你笑一下呗?有刚刚那个五分之一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