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洗漱过後,桑群坐在了沙发上。
阮牧年端着早餐出来了。今天的早餐是夹层吐司配燕麦,吐司里夹着青菜鸡蛋和肉排,还挤了沙拉酱。
桑群问:“几点起的?”
“没多久,”阮牧年喝了口燕麦,“也就比你早半小时吧。”
“倒是你,”阮牧年转过头,“刚刚忽然笑得那麽开心,做什麽美梦了?”
桑群轻哼一声:“嗯,梦见有人往团团肚子里塞棉花。”
“……所以只是在嘲笑我吗?”
“没,很童趣,不是吗。”
“你还反讽!”
桑群摸了摸他的脑袋。
刚炸毛的阮牧年很快就被顺毛了,跟他讲起别的:“昨晚的碗我早上洗了,现在这些就是你的了。”
“好。”
“这个是我昨晚梦到的新菜式,你觉得怎麽样?”
“好吃,多做。”
“四个字,”阮牧年凑近他,“不再想想?”
桑群刮了刮他的鼻梁,无奈道:“再夸就上天了啊。”
阮牧年看着他,垂了垂眼:“我昨天……有点情绪失控,挺烦人的吧……我……”
“不烦人,”桑群说,“喜欢哭的人很久没哭了,哭一下不丢人。”
“我哪里喜欢哭了,”阮牧年中断反驳了他一下,才继续说,“就是,我就是想问,你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什麽话,”桑群偏头,“想去哪里你决定,不是哄你。”
“不是这个,是……你说总会有人那什麽……的,那句。”
桑群停下拿燕麦的动作:“是什麽让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敷衍?”
昨晚桑群那句“总会有人去爱你,包括我”,如今回忆起来,让阮牧年有些脸热。
“你不觉得有点尴尬吗,”阮牧年低低地说,“就像两个相恋的人在表白,我喜欢你啊你也喜欢我,不顾一切地许诺永远,然後紧紧地拥抱就可以再不分离。”
桑群拿着吐司没有说话。
父母的经历终究成为了阮牧年心中最深的黑洞,迅速的热恋丶冷却後的决绝,令他对爱情,甚至是其他类似的感情産生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激情浓意反而不能打动他,厚重的情感会让他産生负担,说爱就是如此。
桑群说爱他,有多爱?能爱多久?什麽时候结束?
一旦引发後续的一连串疑问,害怕就会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来,缠着他不断去想要用多久才能接受分别。
骨子里天然不相信永恒的事物,所以呼吸的每一秒都在感受无法预料的未来带来的煎熬。
桑群把吐司放回碗里,伸手轻轻拍了拍阮牧年後背。
“冒昧问一下,你父母什麽时候有了你?”
阮牧年想了想:“刚结婚没几个月吧,亲戚们总是惋惜他们曾经多麽恩爱。”
“那我们又认识了多久呢?”
“……”
阮牧年没有说话,并不是答不上来,而是有些後悔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桑群不像昨晚那样有些微愠,他只是用那双沉静的黑眸看着自己,目光很专注,是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注视。
这次桑群没有去抱他。拥抱于阮牧年而言,既渴求又抗拒,他需要用拥抱填补缺失的安全感,可也正是拥抱後的分离让他丧失安全感。
所以他只是轻拍着阮牧年的後背,幼时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如今已练就了一番熟稔的安慰话术。
那是独属于阮牧年的一腔温柔。
“短时的情感让人难以信服,这是很正常的。可这麽多年过去,还是无法在你心里留下些什麽吗。”
阮牧年低着头,左手摩挲着桑群的睡衣衣角,还是没说话。
桑群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蛋:“大早上的,不要哭啊。”
“没哭,”阮牧年擡眼,嗓音确实蛮平静的,“我只是觉得你的生活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塞得下我,会很累吧。你今天本来可以不出去。”
逃避了啊。
阮牧年逃避了上一个问题,向他抛出了一个新的丶更好解答的问题。
也是,有些心结是难以用一两句话解开的。再深的爱,再长的时间,都不可以。只有让他自己在实感中与过往和解,才能抚平这道陈年旧疤。
“爱总会伴随着责任,承担你们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