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家。
回对他而言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牧年,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妈妈开口,“跟我相处会让你感到不自在,是吗?我们确实……不太了解彼此,那不是正需要相处和交流吗?为什麽要抗拒呢?”
“因为您想要的是一个儿子,”阮牧年说,“假设您的经济状况没有变好,工作没有改善,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至今依然自身难保,您还会想要这个儿子吗?还会坚持带我回去住吗?”
“不会的,”阮牧年摇着头,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来,“对您而言,爱人丶孩子都是因时适宜必须出现的要素,而不是跨越理性存在的人。”
阮牧年就这样看着她:“所以我拒绝了。您需要一个儿子,可我……已经对您足够失望了。”
说完这话,他连礼节都顾不上,转头就走。
妈妈跟着站起来:“你要去哪儿?”
阮牧年快步走到门前:“就到这里吧,妈妈,不要再给彼此增添烦忧了。”
门开了,徐叔叔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阮牧年草草对他点了点头,脚步加快走了出去。
赶紧逃离吧。
不想再待下去了。
然而下楼梯之前,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等等!”妈妈追上来,不让他逃,“为什麽失望?牧年,今天出来就是要说清这些的,不要中途离开……”
阮牧年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该死,怎麽没甩掉。
妈妈抓着他的手,有些用力:“你还没给我有说服力的理由……”
徐叔叔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劝一下。
“我说了!”阮牧年挣了一下,还是没挣脱,“我问你为什麽是现在!为什麽不是爸爸再婚的时候,为什麽不是小学毕业的时候,为什麽不是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什麽不是过去这十几年的任何一刻?为什麽偏偏是现在?为什麽只能是现在?!”
妈妈皱着眉:“我也告诉过你了,这些年我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委屈你住在亲戚家!我又不是心甘情愿这麽做的,我是迫不得已……”
“以您的话说,”阮牧年轻嗤,“我也不接受这个理由,它无法说服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怀疑我怀有功利心,”妈妈继续说,“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我虽然无可奈何,但这些年从来没有短过你的任何吃穿用度吧?也一直在积极了解你的生活情况丶学习状态……”
“所以呢?”阮牧年反问,“我应该对一个隔绝在我生活之外的关切我的母亲心怀感恩吗?为那些我从未亲眼见到,也从未亲身体会到的母爱深表感激吗?”
“你……”
妈妈的手有些发抖,看样子气得不轻。
她的另一只手擡了擡,似乎很想给他一巴掌。
要打就打吧。
他还没被教训过呢。
妈妈当然没有擡手打他。
因为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毕竟是在走廊里面,就算二楼的包间都有隔音,公共场合闹得太大也不合适。
妈妈看了徐叔叔一眼,两人似乎打算把他劝回包间再谈。
阮牧年趁机挣开妈妈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没什麽好聊的了,大家已经很不愉快,不要再强行说下去了。”
妈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麽。
一股熟悉的气息率先从身後靠近。
一只手搭在阮牧年肩上,将他从後面半环住,来人喘着气,突兀地插入这场争论中。
“吃完了吗,”桑群看了看怀里的人,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擡眼对田女士颔首示意了一下,“我来接年年回家。”